第1章好久不见(1)
沈无咎身穿做工精良的职业装,脚蹬一双恨天高出现在S城商务中心的街头,迈开脚步却找不到方向,索性就在旁边的咖啡馆点了咖啡小憩一会。她心中犯着嘀咕,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在印象里,她似乎朝着一个目的地在不停地奔波,突然出现在了这个钢筋水泥的街口。原来的目的地从心里抹去了,连带着勇往直前的动力。
过了一两分钟,两个男人落座在沈无咎左边的咖啡桌。一个男人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又松了领带卷起了衬衫袖,坐姿大马金刀,一副“累了要给自己放松放松”的样子。另一个男人身材瘦削,皮肤白净,若是搁在古代被纨绔子瞧见挑起下巴戏称一声“良家子”也是过得去的。这个男人除了帮两人各点了杯咖啡外什么也没做,放下菜单,轻飘飘地开口,“才两个通宵就这样了。”
“我约你出来,可不是来听你损我的。有朋友透口风给我,这次的空头明面上是吴诚英,实际上却是沈家新晋资本掌权人。这次的对赌,你怎么看?”
空头、吴诚英、沈家新晋资本掌权人,这三个词击中了沈无咎。她猛地转向那两个男人,倾身扯住其中一个男人的衣服,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20XX年3月7日下午两点三十四分。”男人回答详尽,顺便还附带了当下精确到分钟的时间。
“怎么会!希望来得及。”沈无咎在听到时间的瞬间脸上血色全无,慌了神,但下一刻人已经冲出十几米远了。
沈无咎左脚一崴,人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正当她从地上撑起来准备继续往前冲的时候,一个人形重物重重地摔在她面前的地上,一滩血红。血色一直蔓延,把沈无咎一点一点吞没。武侠小说中崇尚武学“唯快不破”,其实崇尚的是仁善。侠义之士对决,即便最终你死我活的结局,也很少给对方造成太大的痛苦,基本上两人交错银光闪现然后一人倒下,颈间溢出一条血丝。侠士仁善结果人性命只在瞬间,若是奸恶之徒必先言语折磨损其心志,然后再百八十件刑具轮一遍,手下人什么时候丧命什么时候了。集结在沈无咎对立面的人恰恰有这种毁灭一个人的手段和耐心。
“啊——”
“无咎,怎么了?还好吗?”同房间的女医生方然被沈无咎吵醒了,隔着床询问。
“嗯,我……没事。我想静一静,你继续睡吧。”
“哦。”
每件事的结局上天都有一个人力不可撼动的安排。个人的抗争只是给结果的到来增添了几分曲折和悲情。当初沈无咎没能阻止吴诚英从S城CBD最高的大楼一跃而下,这一次即便在梦里也同样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
沈无咎蹲坐在床上,环抱住双腿,把头埋在里面。沈无咎心里很清楚,吴诚英在那次资本对赌中卖给对方的资料是什么,也很清楚正是因为对手得到了那份资料才导致了最后的对赌失败,使她手里的资本严重缩水,连累她被沈家流放到动荡之地三年。但是她仍旧没有办法硬下心肠去指责这位在她年少时拉过她一把,并在她回归沈家接管沈家隐秘资本之际唯一愿意站出来辅佐她的长辈。
那场资本对赌,沈无咎作为败方,交回了沈家资金的掌控权,被流放****之地。吴诚英送上性命作陪,算是尽了忠全了义,然后前尘功过一并抹去了。
当初沈无咎被丢在非洲,没有落脚的地方,甚至连干粮和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如果不是迟连欢派人拦下飞机,闯上去给了她一个送别的拥抱,偷偷往她怀里塞了些美金,沈无咎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挨过来。
如今三年之期已过,再没有什么能牵绊住沈无咎,是时候回去会会故人了。自己和吴叔都是当事人,如何奖惩赏罚都是理所当然的。但若连累旁人……
沈无咎自认为自己是个生意人,商业圈中人利字为先,凡事以利和。但是生死关头走一遭后,沈无咎想:做人不能这么混账,有时候也是要顾及到感情,要有点性情中人的血性。就像有人打了你的右脸,丢给你几枚钢镚转身走人,你不好为了再得到几枚就把你的左脸伸到对方手边的吧,你要把钢镚收起来,反正不要白不要,追上去说声“谢谢”,然后干脆利落回甩对方两下。对方要脸,你就不要脸,耍耍无赖;对方不要脸,你就不要命,死磕到底。积累了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可能会不要脸,但一定很惜命。沈无咎深知,这些人活得久了还没好好享受,便什么都可以舍掉,唯独性命不可以。
援非医疗队两年一轮班。同房间的方然期满回国复职,邀请沈无咎一起回国。沈无咎欣然接受。
临行前,疗队办了一个送别派对,自助的。会喝酒的不会喝酒的多多少少都被灌了几杯。方然醉了拉着沈无咎说了一整晚的话,从家里的宠物汪星人到未婚夫说了个遍,就差没告诉她银行卡密码了。
方然安静地说,沈无咎安静地听。突然方然停下来了,停了一两分钟又问:“无咎,明天就要回国了。你怕吗?”
“怕什么?这么混乱的环境都活得好好的,难道国内和谐的生活会过不下去?”
“对!我就怕过不下去。”两年,什么都变了。
“唉……怕什么!好姑娘,我能救你一次,就能救第二次。”其实,沈无咎心里也怕,明白很多事不是自己想就能做到,不是自己设想怎样就真能怎样,但连个想法和挣扎都没有就太窝囊了。
沈无咎踏上了故土。都说故土难离,近乡情怯,沈无咎心中一片漠然。同行的方然被家人接走了。沈无咎逗留在机场里,四处转悠,似乎觉得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有种活在世上的幸福感。
三年了,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