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凌】
离开家已经有四个月了,妈妈每天晚上会打电话给我,叫我没事不要到处逛,让我注意安全,叫我自重。
我只想跟我妈说,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我已经十八了。
实习的这段期间,酷暑的疯狂劲把我折磨了半死。为此,我和我的几个姐妹去了超市,买了一整箱的啤酒和柠檬汽水。这个夏天,我们告别了睡觉这个词,每到晚上,我们都围在一起下飞行棋或者斗地主。
“周小凌,你可不可以把你的猴子从我床上拿下去!”
我回过头去,喊我的这位是我的闺蜜,姚佳。她在我眼里,可是一个美人儿,不过她花心得有点过,谈恋爱当饭吃,交的男朋友还都是极品,曾让我极度羡慕,后来,见多了,也就淡定了,最后,直接无视她的恋情。
此时此刻,她正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我的猴子。还好我眼疾手快,连忙跑去把我的猴子抱过来,不然我怕她会不会一下子把她手中的啤酒泼到上面。
“搞不懂你这孩子,大夏天抱着这么个笨重的丑猴子热不热啊?”我旁边的钟倩拿着扑克牌瞅着我,她是我的另一个闺蜜。不过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假小子的形象。她很霸道,还是个大嗓门,她的声音从她嘴里冒出来就如同一个刚长喉结的少年的声音。记得以前有一次在学校大合唱,她在人群里面唱得正慷慨激昂,指挥老师突然停下来问是哪个小伙子唱得那么卖力,准备让这个小伙子出来领唱,谁知钟倩破声喊道,“老子是女的!”当时站在她旁边的我,看到迎面而来的一堆各种神态的面孔,我当时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麦克风上。不过呢,她人还是不错的,主张正义,为人善良,这点毋庸置疑。
我抱着我的猴子,他的鼻子上掉了一小块漆。这个猴子是实习前他买给我的,我不清楚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女朋友。我竟然无法想像他曾经让我那么疯狂,让我那么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的一个人,最后我们还是没有在一起。他现在应该要上高三了吧,不像我这个中专生,人家以后是要考大学的,而我只有打工的命。不过我们自打分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一个人闷在宿舍里三天后,我又释放了,我仔细想想,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和我形成爱情的人还有很多,不只他一个。况且,没有爱又不会死。
“小凌,明天五一了,你回去么?”钟倩突如其来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就三天而已。”我皱了皱眉头,来回车费都够我闷在宿舍待三天了。就在这时,妈妈的电话不期而然地打了过来,我硬着头皮按下了接听键。过了好一会,我像快要断了气似地挂断了电话,斜倚着柜子叹气,“就知道要我回去。可是回去顶多待一天半又要回来,唉,好烦哪。”
我爬起身,来到窗台边,看着夜幕下被霓虹灯包裹的城市,望着车水马龙。我想,我们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忙碌着,从不曾停歇,要的就是一种速度。
【华及辰】
人生就像一段旅程,你不清楚自己会在哪个站口停下,但是只要自己是快乐的。因为有时候,有些新鲜的事物,新鲜的人,对于自己来说,就是生命。
我坐在车窗边的位置上,仰着头,任由窗外的阳光在我脸上肆无忌惮地照耀。我突然想起了妈妈。
我最后一次把拳头砸在我爸左眼上的时候,我妈一脸泪水地拉扯着眼前这对像是欠了几辈子债的债主和欠债人,企图要把这两个人分开。可我还是果断地一脚朝我面前这个男人的膝盖踢去,就在这时我妈把我爸推开,结果我一脚就踹在了我妈的膝盖上。最后,我赢了。可我并不感觉到快感,更类似一种说不出的悲悯充斥着我空虚的内心,我嘴角莫名其妙地露出一丝冷笑,我不是笑我眼前这个可怜的男人,我是笑我自己。
妈妈住院的那段期间,我曾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在家里跟我爸动手了,起码我不会让我妈站在旁边。我妈看着坐在她病床边的我,安慰我道,“妈没事,你别跟你爸傲气了,你们父子俩简直就是一个脾气性子。唉,他也是为你好,就是脾气大了点,你说你这样,不是伤他的心么?”
我拉住妈妈的手,对她说,“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才懒得管他,妈,都怪我。”我说到“才”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声。
“妈,我不想念书了,高中上了没意思,我想找份事做做。”
还没等我妈开口,门口传来一声,“不想念书行啊,自己出去挣钱去,别想赖在家里给你烧饭洗衣服。”
“走就走,当我真想靠你每天开出租车的那点钱来养活我啊,估计给你自己买酒都不够吧。”我没有回过头,怕看见那张脸又忍不住想去送几个拳头。
“够了,华子,你也该知道点分寸吧,他是你爸爸,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
我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病房。背后隐隐约约传来妈妈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终点站到了。”我听见坐在我对面的一对情侣说道。我坐起身,从上面拽出我超大的旅行背包,倒退了两步后不小心踩到一个女孩子的脚,我连忙道歉,那女孩子呆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立即扭头离开。
下了车,我望了一眼这个陌生的车站,很多我没见过的街景,我知道这是个大城市,但对于我这个第一次出来闯荡的小子来说,这是一个既新鲜又残酷的考验。
我不知道前方的路是怎样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要赚很多钱,结识更多朋友,这就是我的目的。
我把背包扔到床上,从里面翻出一条干净的内裤,随后走进了卫生间。一股暖流倾泻在我肌肤上的每一处,从头到脚,这种感觉渗透到我的内心,就像一张刚被太阳晒过的羽绒被包裹着我倦怠的心脏。
洗完后,我下半身裹着浴巾走出来,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一边瞥了一眼正在充电的手机,手机的屏幕此时正亮着,刚才有人打过电话给我,我把手往浴巾上蹭了蹭,然后拿起手机回拨过去。
“喂——”顾义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的嘈杂声中飘进来。
“嗯,刚才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噢,我是问你有没有到,到了的话出来喝酒,我请你。”
“好的,我现在宾馆,等我一下。”听到有人请我喝酒,我当然是不亦乐乎。
“那你出来的时候打的,到**路站台下,我去那接你。”
“好。”我简略地回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开始收拾一下背包,从里面翻出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换上,又跑去卫生间的镜子面前梳了了一下头发。最后一切准备就绪,我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