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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大清德宗光绪二十一年,是日本明治天皇在位二十八年,耶稣诞辰一八九五年。

这年世界上发生了一些大的、或者当时看起来不那么大的事件。

美国:

美国人威廉摩根穷极无聊到打篮球内胆玩耍,于是排球运动诞生了。

美国首次举行汽车比赛,冠军成绩为九小时跑完五十英里路程。

法国:

法国人卢米埃尔兄弟在巴黎Grand咖啡馆里放映电影了。

曼娅与皮埃尔结婚了。

诺贝尔在巴黎的瑞典—挪威人俱乐部立下遗嘱了。

英国:

恩格斯在伦敦逝世。

英国著名博物学家,托马斯?赫胥黎逝世。

以叼着雪茄出现在银幕著称的丘吉尔先生到军队体验生活。

英国皇家协会的主席、英国著名数学家和物理学家罗德?凯尔文称:“比空气重的飞行机器是不可能存在的。”——主席充分证明了自己严谨的科学观,当时飞机还没出现呢!

德国:

德国物理学家伦琴发现了X射线。

西方上流社会的绅士们开始流行身着名贵礼服,借X光来展示自己骨骼系统和内脏器官,以此纪念伦琴伟大的发现——他们以后会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勇敢。

意大利:

因罗马动物园缺少观赏性动物,意大利进入埃塞俄比亚,打算用两营猎手和几门炮作为筹码,将埃塞俄比亚皇帝麦纳里克装在笼子里带回去。

埃塞俄比亚:

埃塞俄比亚皇帝麦纳里克忙着应付来自意大利的非法捕猎者——将猎人们一个个送给上帝——没有许可证如何能在埃塞俄比亚当螃蟹?

鉴于麦纳里克胃口实在太好,最后连慷慨的意大利也有些吃不消了,意大利只能向埃塞俄比亚支付一千万里拉的非法狩猎费,将狩猎队撤回国内了事。

东亚:

中日两国,因朝鲜而引发的战争进入第二年……

二月,江南已是柳枝抽出绿芽时节,关外的长白山却还冰天雪地,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岫岩境内哨子河与大洋河交汇处虽然有着小块冲击三角平原,只是过于偏僻,仅靠哨子河水上的木船与外界相通,土地虽然肥沃,此地也无太多人定居。

李家堡子就坐落在两河交界处,四周群山环抱,层峦叠嶂,结冰的河水还未融化,木船无法与外地相通,应该宁静的庄子里现在却人声鼎沸,驴鸣马嘶,庄子外一队队身披白色披风的士兵来回走动,庄子内,木屋外的空地上搭起了成片帐篷,响亮的歌声从帐篷里飞出。

李家堡子里最大、最好的房子属于庄子里最大的财主,同时也是唯一认识字,唯一去过盛京首府奉天的孝仁先生。

孝仁并非爹娘给他取的姓字,他的本名叫葛尔汉,是满洲正白旗哲克达氏,全称是哲克达葛尔汉,不过满族姓与名不连称,提到他的名字,一般都说葛尔汉,而不是连名带姓一起说。作为庄子唯一见过大世面的人,葛尔汉很羡慕奉天那些有字有号有台甫、表字、别号的读书人,有学问的才有字有号,没学问的不是河汊子,就是土鸡瓦罐。葛尔汉回到李家堡子,就让别人不叫他葛尔汉,而称呼他孝仁先生了。孝仁,是他自己取的字——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有了字,他这个“孝仁先生”也就成了庄子里公认的读书人。

作为读书人,孝仁先生当然对当兵的没什么好感,俗语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当兵的要操练不说,战事来临还有生命危险,哪有当财主每天提着鸟笼数地契来个好?况且葛尔汉见过太多的兵丁,那些家伙敲诈勒索,抢劫民户,强征民伕,实在让人无从生起好感。前些日子清军自九连城朝溃退下来,形象的向葛尔汉展示了什么叫贼过如梳,兵过如篾。那些溃兵烧杀抢掠,奸淫妇女,简直比山里的胡子还让人畏惧。东洋人是否可怕,葛尔汉没见过,不过这八旗,这练军的厉害,他是听过了,也亲眼见识到了。

这些日子李家堡子又来了一支军队。葛尔汉原本想逃,免得自己遭了池鱼之殃,可那支军队来的太快,他还没把家里地契收拾好,庄里庄外就到处都是扛着洋枪的兵丁,葛尔汉甚至在那些到处晃悠,咧着一口白牙冲人笑的兵丁中,见到不少凤凰厅山里的胡子!这下他想走也走不了,葛尔汉当时汗就将棉袄渗湿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危墙长了脚,自己凑到你面前,什么人都只能听天由命了。葛尔汉已经做好破财消灾的打算,生逢乱世,只能认命。

头一天,那支军队的表现大出葛尔汉意料之外: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不要钱财,不抢女人的军队!连那些生来就为了抢劫的胡子都放下屠刀,当起了弥勒佛,不光不抢、不杀、不烧、不调戏妇女,还扫雪、烧开水送到庄子里每一户人家,晚上不征用农户房子,而是自己在外面搭帐篷住——这么冷的天,连葛尔汉看了都同情军队里曾经的胡子——开口未语露齿先笑……什么时候当兵的比秀才还懂礼貌了?葛尔汉觉得太阳一定打西边出来了。

希奇劲只维持了一晚,第二天,提心吊胆一宿的葛尔汉在天亮后,终于发现这世界没有颠倒,太阳并没打西边出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果然没藏了好心思。

胡子毕竟是胡子,和气只是假象,他们露宿屋外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竟然陪着一群泥腿子们跟自己嚷嚷什么“减租减息”!

难怪那些胡子头天和泥腿子们有说有笑,对自己却除了笑笑,话也不多说一句,他们在蛊惑那些目光短浅的泥腿子呢!还说什么皇上说的,抗日期间,要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总之,一切为了抗日,一切为了胜利。

不减租减息?不减租减息那就是不相信皇上,不相信皇上就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就要满门抄斩,罪诛九族!

皇帝说的话,那叫金口玉言,对农民而言,比菩萨保佑还要灵验。什么是皇帝?是圣上,是天子;皇帝是九五之尊,要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虽然这些年西洋鬼子老是来天朝问皇帝要孝敬,搞的皇帝有万税万税万万税的嫌疑;皇帝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只要对那些地主老财说一句“圣上有旨”,那比唐僧对孙猴子念叨的紧箍咒还要灵,一般的地主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他也不敢违抗京师里圣上的旨意,就算心底里埋怨两句,都属于大逆不道。不过地主里也有极少数要钱不要命的,或者如葛尔汉这样,自以为自己是满人,又是文化人,敢于与当兵的理论,要拉着当兵的去见官——日本人一来,岫岩州的知州老爷早就跑到盛天搬救兵去了,葛尔汉能寻做主的大清官员也就当地保长,在他眼中知州实在是遥不可及的存在,管一方水土的保长已经是很大的官了——,证实一下皇上是否真的不考虑他们这些关外旗人死活,要搞什么“减租减息”这种五千年未闻之惨事。

葛尔汉要找保长评理,当兵的也乐呵呵跟着去,全然没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觉悟,只是当葛尔汉好不容易请来保长,保长还没开口,一个当兵的一脸傻笑打听保长是几品官。

一看就是没文化只能扛活的穷光蛋,啥都不懂,还问保长是几品官?按照大清官制,一县主薄也不过九品官,就连典史、土典史、关大使、府检校、长官司吏目都属于未入流的官,保长还不如典史大,这又算几品官了?

保长很好心的教育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兵:《大清会典事例?户部》有云:州县城乡十户立一牌头,十牌立一甲头,十甲立一保长,户给印牌一张,备书姓名丁数,出则注明所往,入则稽其所来……也就是说保长算不得官,不过保长要帮助官老爷维护一方土地安宁,在地方上也有些威望,虽然没有官职,却也算是父老乡亲眼中说话算数的人了。

“保长大还是岫岩知州老爷官大?”

那个当兵的继续傻笑着问个受人鄙视的问题。

这么大的人,傻成这个样子,这充分说明了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等长大了一定型,傻瓜是无法教育成天才的。恨铁不成钢的俩位学问人拉着从小没有受过教育的士兵谆谆教诲: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知州老爷大过保长,不光大,还大了不知道多少级呢!

知州老爷是几品官?

按照大清官制,各州知州是从五品的官,州同乃从六品,知县正七品,州判从七品……保长很有当老师的修养,耐心向这些丘八介绍大清官制。心里不停的摇头叹息:当兵的居然连九品十八级都不知道,实在可怜,可叹。

哦,知州从五品,知县正七品不是?好大的官啊!

可不是!保长就是代表这些大官治理地方的。保长听州判的,州判听知州的,知州听奉天府府尹的,奉天府府尹听皇上的。只有这样国家才不会乱,可以如臂使指。俗话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

保长与葛尔汉很是洋洋得意。

那参将又是多大官?

“大清官制:参将是正三品大员。”

这就好了。

弱智问题一大堆的大兵恍然大悟。笑呵呵拍了拍身上雪渍,慢条斯理的扯下外面套着的白布单,露出里面蓝色的,补子上绣了豹子的官服:“这可是当今皇上赏赐给俺的官服,俩位都是读书人,哪像俺这个大老粗没啥学问,二位,不知道这豹子代表了几品官啊?”

减租减息顺利进行下去,很有爱心的葛尔汉还自愿捐出自己住的屋子,给那个连豹子代表几品官都不知道的“大头兵”住。要不是军门大人有大量,肚子里能跑大车,不计较葛尔汉对军门大人的冒犯,葛尔汉当场就要让保长绑着丢到深山老林,好让狼叼了去。葛尔汉当然要对张军门有所表示。

表示好感归表示好感,肚子里,葛尔汉还是对参将大人一肚子埋怨:一开始您只要表明自己参将大人身份,就是借个熊胆,我也不敢招惹您啊!只要大人需要,别说减租减息,哪怕要了我这条老命,那也别无二话,如此耍我,难道堂堂参将大人,觉得调戏一个乡下土财主很有趣不成?

埋怨归埋怨,话却说不出口,不光不能说,连脸上都不能显现一丝不乐表情。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军门不光有权,手下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拿着洋枪的大兵!至于那些拿了他葛尔汉家好处,却跟着当兵的,趾高气扬,在他面前抖起来的苦哈哈,葛尔汉虽然不怕,也不能不担心那些人搞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听说隔了座山头的赵家堡子当家的,头天拒绝减祖减息,当兵的没说什么,第二天,当家的就被一群穷鬼丢进大山喂了熊瞎子。当家的一死,田契被烧不说,连老婆小妾都让胡子绑上了山,说是“请”去做什么压寨夫人。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保长要抓那些穷鬼,谁知走到半道上,却碰到一个叫杨治国的都司大人,说什么已经把乱民“招安”了,国难当头,既然那些乱民有从军打鬼子之心,愿接受招安,朝廷当然要大开方便之门。至于死去的,死都已经死了,大家为他的不幸表达下遗憾就是,也没必要让死人再拖抗日后腿不是?

杨大人官腔是大了点,可人家是补子上绣了头老虎的四品都司,小小个保长连给人提鞋都不够资格,除了唯唯诺诺,还能做什么?

已经有一个受人尊敬的绅士因为爱财,白白死去了,兔死狐悲,葛尔汉可不想第二个发生什么不幸的是自己。

日近西山,炊烟袅袅,篝火点点。影壁墙边的索罗杆锡斗下悬挂着的猪颈骨随着山谷中呼啸而过的寒风,摇摆不定。

作为主人,葛尔汉只能委屈的躲在“哈什”楼上,哈什又叫仓房,这全看你如何称呼,楼下是农具,楼上以前堆满了苞谷棒子,自打军队开过来,那些大兵不要苦哈哈们孝敬,却心安理得的把葛尔汉家苞谷搬运一空——比山里的胡子还要狠——葛尔汉还要腆着笑脸在一旁帮那些官兵胡子搬苞谷,不笑不行,看看跟着自己身边,军队派过来的那些不怀好意的护卫,葛尔汉马上就明白:不笑就是不爱护皇帝的士兵,不爱护皇帝的士兵就是不想他们打日本,不想让士兵打日本就是想让日本胜利,让大伙做亡国奴,既然居心如此恶毒,那当然就是与皇帝为难了。为难皇帝会有什么下场,这个不必问人家,葛尔汉也知道。

裹了条棉被站在漏风的窗台前,透过被风刮开的窗纸破洞,望着南屋长吁短叹,寒风刺骨啊,长这么大,葛尔汉还没遭过这么大的罪呢!可他想跑都不成,堡子里外到处都是兵,每天天未亮那些兵就起床训练,老黑了,才回营地休息,晚上还有巡逻的,听说还有什么明卡暗哨,反正为了安全,这里是只许进,不许出,违反者有杀错无放错……连只耗子,没有通行证也无法自由活动。他葛尔汉拖家带口的,怎么跑?朝哪里跑?人家把他当贼一样惦记着,他只能老实本分的等着人家离开的那一刻。

家人都被士兵拉去参加为体现“军民鱼水情”而举办的联欢了,或者说,家人作为人质,被礼貌与葛尔汉分居两处,葛尔汉一个人呆在空旷的谷仓里,没人帮他升火,也没人帮他捂暖身子,心里只有凄凉二字。

楼下空地上倒是很热闹,三五成群的士兵大声说着最粗鲁的脏话,嘻嘻哈哈打闹不休,堡子里的那些苦哈哈被着大包小包吃的东西,送上门来,门口站着的卫兵,院子外面一队队巡逻的兵丁,迈着整齐的步伐,踩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堡子里的那些苦哈哈被着大包小包吃的东西,送上门来,门口站着的卫兵亲切的婉拒。

拒绝就拒绝,用得着笑的那么大声,拒绝的声音全堡子都能听见?做作,太做作了!这分明是演给那些没见识的大老粗看的戏。可堡子里那些没学问的乡亲们还就吃这一套,念叨着张大人的好,将各种吃的用的络绎不绝送到这里来,反正送来门口的卫兵也会拒绝的,要是什么时候出了点意外,当官的接受了煮好的苞谷棒子,送苞谷棒子的人就像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一样惊喜,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疯狂了,让自认为看穿军队鬼把戏,对百姓如此轻易就被蒙骗感到万分惋惜的葛尔汉叹息不已。

外面很热闹,南房里更是热闹,光看门外站着的护卫,站在窗台前不大一会儿的工夫,葛尔汉就看到不下三十人被迎入南房。那些骑马的,坐轿的,步行的,文武官员,乡绅大豪,这可是平日请都请不来的人物,现在却齐聚葛尔汉家,这么倍有面子的事,会让主人做梦都笑醒。可惜,屋子的主人现在却成了看客,还不能到屋里看,只能远远的,悄悄的瞥上一眼。

呼啸的寒风将门口垂下的棉帘吹开个口子,火盆里的火焰随着木柴爆裂发出的“哔噗”声,时亮时暗,雪花顺着缝隙飘进,落在棉帘下,慢慢融化成水,渗入地里。

一掀棉帘,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鼻而来,呛的人直想咳嗽,面前云海翻滚,袅绕的烟雾刺激的眼睛火辣辣的疼。屋外冰天雪地,屋里却是热的让人穿不住大棉袄。袅绕烟雾中,几十号穿官袍戴顶带的,长袍马褂的,皮袄子的,叼着大烟袋,喝着大碗茶,围聚在火盆前。众人谁也没说话,全在全神贯注听着一身穿白色棉袄,头戴狗皮帽子的,浑身上下透着股怪异气味的军官,站在墙角,手持一根树枝,在墙上悬挂的地图上指指点点说话。

“海城,东接岫岩、凤凰城,西通牛庄、营口,北控辽阳、奉天,南达盖平、金州,为辽南要冲。海城固,则辽阳、奉天、山海关稳。固倭酋山县有朋才会说‘盛京首府在奉天,奉天锁钥在辽阳,而海城为辽阳锁钥,亦当北京要冲。若清军据海城,与西之牛庄,北之辽阳互相死守,则日军不能进。故欲早取海城’。为击败大清,在攻占九连城后,日军出动第三师团主力,于一月十八日向海城发起攻击。在节制北洋赴朝鲜各军及奉省派往东边各营总统,宋庆将军统率下,我防卫海城的兵力有:总兵聂桂林统率的奉军步队八营,马队四营,炮队一营;侍卫丰升阿统率的盛字练军四营;总兵蒋希夷统率的希字军步队七营,马队一营;大连湾增援过来的,由总兵赵怀业统率的怀字军步队二营,守军合计二十七营。”

听到二十七营守军,聚精会神听着的众人不由倒吸口气,一个穿着皮袄子,身上散发出一股匪气的中年精干汉子咂舌道:“我的乖乖,这么多兵,每人吐口唾沫都能把小日本淹死!这位大人,既然大清有二十七营守卫海城,这海城怎么又会丢了?”

站在地图前的军官只能苦笑,无法回答。

海城怎么丢了?有二十七营清军防守的海城,只和日军交战一天,就将阵地丢了个干干净净,你说防守海城的二十七营清军是干什么吃的?

站在地图前讲解的,是河防军原任巡视员,现任高级参谋——总之不带“长”也不掌权——司徒明,有个官职,是朝廷官职大派送时甩下来的记名游击之衔。

大清的官本就太多、太滥,除正常科举当官,还有捐官一途。所谓捐官,就是把官场当成菜市场,从佐杂到道员,一溜官衔摆在那里,就像地摊上摆着的萝卜白菜到猪头肉、牛杂碎,每个都有不同的价钱,只要你有钱,你就可以买到,钱少的,官衔也就少些,钱多的,捐个花翎,再来个头品顶戴那也不算稀奇。捐官一开,自然给那些没本事通过科举考试的,手里又有两个钱的人敞开做官之路。

千里为官只为财,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经商固然获利颇多,可这世上又有什么比做官获利更加优厚?遍天下买卖,只有做官的利钱最好。当商人的,自是把利益放在首位,更何况朝廷以农为本,商人的地位实在谈不上有多高,当个商人哪有当官体面?人同此想,捐官一开,出钱的自是如过江之鲫。一旦捐官者当上官,为了捞回本钱,再收点利钱,自是要挖空心思,削尖脑袋,千方百计让地方天高三尺了。

自从施行捐官制度,大量想当官的,用钱买到了官,只是所买的只是职衔,并非实缺,若要得到实缺,必须要有官位空出,才能递补上。这种有官衔无实缺,时刻巴望着补缺的官,称之为候补官。捐官的多,每次中举的也非少数,这些人组成了大清数量极为庞大的候补官群,可官场上位子就那么几把,僧多粥少,仕途拥挤,大多候补官等了一辈子也盼不来一个属于自己的实缺。

“过江名士多于鲫”,“官吏多如蚁”,“婊子多,驴子多,候补道多”……这些都是形容那些候补官。

大清的候补官群体原本已经很多了,湘淮军崛起后,大批战场有功的军人以军功授予职衔,于是这些人也加入到候补官行列。清朝全国共编六十六镇,每镇设一总兵,可平定个“洪杨之乱”,光湘军记名提督就过了万,说起来都是提督,只是这提督没个饷银,朝廷也没发顶子补服,还得麻烦提督大人自己置办套可供炫耀的家当,别说补提督了,就算是个实缺千总,也可以让太多“提督”争得打破头皮。

“洪杨之乱”后面跟着就是左宗棠入疆,再十年又是中法战争,一有战事,朝廷总是很慷慨的撒一大把记名提督、记名总兵下去。到甲午年间,不少“洪杨之乱”立过大功的记名提督还活得好好的,眼巴巴盼着缺呢,这时候授于司徒明的记名游击之衔当然也算聊胜于无了。

别人或许光看到海城方向清军人多势众,对日军如何能攻占海城,觉得有些不可理解。可张记河防军的头头脑脑们却明白所谓人多势众的清军是什么样子的——鸭绿江之战,清军给张记河防军很好的演示了一番他们所拥有的“强悍”战斗力。

防守海城的四支清军中,聂桂林和丰升阿是九连城之战的老朋友了,他们很好的演绎了什么叫“闻风即溃,骚扰不堪”,这种闻风三十里,枪响一百一的军队,用来维持地方治安尚嫌无能,又如何抵挡凶悍日军的进攻?至于赵怀业,河防军离开威海卫,登陆旅顺口时,与赵总兵打过交道,此人还支援了河防军六十杆毛瑟快枪,虽然是用东西换的,却也算很够意气。不过赵怀业下面的怀字军,就只能让人大摇其头了。

怀字军步队两营是战争爆发后,赵怀业在当地招募的新兵,说起来以前的张记河防军与怀字军倒有些相象,冲锋时候乱哄哄挤成一团,鬼哭狼嚎的谁知道他们喊些什么,反正是以老牛拉破车的速度缓慢挪移,前面战事稍有不利,眨眼间这些新兵又会一哄而散放了羊,漫山遍野的让你收拢都收拢不起来。九连城一役让大家明白了新兵与老兵之间巨大的差距,那时侯张凤翔狼狈的差点想找个悬崖跳下去,反正眼睛一闭,眼不见心不烦。整军,连续的小规模战斗,和地方百姓搞好关系(不包括地主,张记河防军在地主那里的口碑已经臭了好几条大街),到现在才算是有一定战斗力。至于怀字军里的那些新兵,战场上他们能正常而不慌乱的放上三枪,那已经算赵怀业教导有方了,可赵怀业是这样的军人吗?至少在旅顺,赵怀业没给众人留下这种印象。

一只病猫率领着一群绵羊能对付恶狼?想都不用想。

四路清军,三路是这种货色,剩下一路就算再能打,在一个师团的日军面前,那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果然,只交战一天,日军甚至还没直接进攻海城,海城的清军就集体转进了。

司徒明还没说话,在坐的有人替他说话了:“海城只是暂时沦陷敌手,现如今两江总督刘大人督办东征军务,若不是大清即将反攻海城,张大人也不会将我等招集于此,商讨灭倭大计。”

章樾慢条斯理说着,说到最后,手指轻扣着桌子。他一说话,在坐的这些身着各色服装的人等,全都不再说话。

“长白、鸭绿为祖宗发祥钟灵之地,黑龙江、吉林为国家植根归宿之区。倭人国势兵力非西洋各国可同日而语,前些时日倭人虽猖獗进犯,却已成强弩之末,刘大人反击海城,我军于敌后牵制贼势,只要我等精诚团结,定能灭此朝食,将进犯倭寇消灭在白山黑水之间!”

四十有八的章樾,须发皆显花白,他原本是营口厅同知署凤凰厅同知,当日军渡过鸭绿江,进犯凤凰城、安东县时,面对声势浩大,历史名声也不咋样的日军,章樾做出了一个普通人本能的反应:逃跑。

跑到东边一带,心神稍微安定些,章樾开始后悔了。作为地方父母官,抛弃父老乡亲,独自逃生,这算什么一回事?没过多久,朝廷来了旨意,因安东县凤凰厅地方相继失守,将他与奉天东边道宜麟、凤凰城守尉佑善、铁岭县知县署安东县知县荣禧等人革职审办,按律治罪,章樾心中负罪感更加强烈了。

换了一般的大清官僚,革职审办算得了什么大事?

大清官场之上流行四拜,所谓四拜就是拜同乡、拜把子、拜门(又叫拜门生)、拜干亲。能当上官的,官场上必有同乡或者世交,就算彼此没什么交往,一口乡音也能让你激动万分。官场上义结金兰几个把兄弟,大家互为党援,合伙发财。拜门者,权势人物希望通过网罗门生扩大自己势力,拜门者也能靠着老师权势活跃官场之上,二者各取所需,各有所得,岂不美哉?至于拜干亲,这实在是升官发财的无上捷径!找个有权有势的当干爹,譬如正得势的李莲英李公公,或者学习盛宣怀,拜权倾朝野的李鸿章当干爹,权贵干儿子太多,你也能拜权贵的妻子、母亲为干娘,只要成了,有这么个门路,那可要少奋斗多少年!

有这么多同乡、把兄弟、老师、干爹保驾护航,一个革职审办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章樾却不同,他是真心想为民办点实事之人,对贫苦百姓,他也发自内心的同情。

“有妇晨炊吞声哭,情未及问声愈咽,自叹良人昨夜归,冻驱欲死足趾折,客闻更觉心中悲。”

光绪四年怀仁建县,时任怀仁设治委员的章樾成了怀仁县第一任知县。上任后,鉴于怀仁县经历两百年的海禁,近六千平方公里土地上,仅有违禁垦荒者不到三万,说是设县,却没县城,更谈不上城垣衙署。章樾赴省城寻工匠,建砖窑,筑城墙,划保区,开市场,酌赋税,置衙署,立庠塾,设渡口,兴驿递,尤其是看到怀仁境内峰峦叠嶂,交通十分不便,章樾力驳众议,以“开岭所以便民,便民所以通商,通商所以利赋”为由,亲自指挥分工,限定日时,短期内修通了石头峦盘岭、葡萄架岭和挂牌岭3条交通要道。

光绪十四年秋天,营口遭遇罕见大雨,城乡皆淹没在滔滔洪水之中,当时担任营口海防同知厅同知(只负责海疆治安,无管理地方权力)的章樾眼见平地汪洋,禾稼一空,带头捐出自己官俸,赈灾救民。要知道,营口城乡分属海城、盖平二县分辖,章樾的所作所为属于典型的“越权越境”,在那些管事人眼中,实在有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之嫌,可他不忍百姓涂炭,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做了。

一心为民,亲履四乡,越权捐廉,换得的是百姓给章樾竖立的“泽被甘棠”碑,悬挂的功德匾,送来的万民衣伞。这些纵然明里不说,暗中章樾还是很以为豪。可他却在日军逼近时,张皇失措,丢下百姓跑了,这比朝廷的革职审办更让章樾痛苦不堪。

知耻而后勇。章樾又回到凤凰厅,城里被日本人占了,他是无法回去了,于是章樾奔走于山野,邀友人姜焕章成立民团,力图驱逐倭寇,恢复失地。河防军转移到李家堡子,刚好和正在这里活动的民团建立了联系。见河防军和自己一样,有驱敌于长白之外,救民于水火之中志向,章樾胆气自是一壮。大有寻找倭寇主力,和他一决雌雄之心了。

民团的姜焕章、韩玉琛、楚文彦、傅彩都是本地人,一来钦佩章樾为人,一来不忿外寇窃据本土,章樾越是说将日军赶紧打出中国,他们脑袋点的越快。嘴里一口一个:“是,是!大人说的对极了!就是该这样!”

在室内的不光有前营口厅同知署凤凰厅同知章樾章大人,还有日军进占凤凰厅后,朝廷新任命的有“快马张”之称东边道道台张锡銮与他的定边军主要军官。作为军人,张锡銮同样想着在乱世里建功立业,但他并非不知兵之人。“半吊子“的章樾和他的民团手下越是要“牵制贼势,消灭入侵的倭寇”,张锡銮的脸拉的越长。

张锡銮操着杭州官话,慢吞吞道:“章大人,把倭人赶出去,这是没错的。只是你不看看这里……”张锡銮手指了指地图上岫岩附近标注的蓝色方块:“你看看这里有多少倭寇?一个旅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倭人要真是不堪一击,他们又如何能打过鸭绿江?”

章樾对这种军事地图一知半解,尤其是司徒明给地图上日军部队下,标注上英文字母,他更是看的云山雾罩。不过章樾也有他的优势,他能从地方上了解日军情况。地方上的百姓不可能接受很好的军事训练,他所知道的也就是“这里倭人很多很多”、“那里驻了好几千倭寇”、“倭寇队伍很长,怎么长?一眼望不到头!”诸如此类消息。张锡銮说这里有一个旅团的日军,至于日军旅团是什么规模,有多少人枪,章樾所知道的也就“很多很多”了。

见章樾有些难堪,坐在章樾与张锡銮之间,一直含笑听着大家谈论的张凤翔站了起来,走到司徒明前,接过司徒明手中的“教鞭”,在地图上指点。

“二位大人,根据情报,日军已发现我军转移到岫岩,为了消灭我军,同时保障进攻辽阳南路,欲图自陆路夺取旅顺口的日军后方安全,日军自野津贯道中将的第五师团里抽调出第十旅团,到这里寻找我军主力决战。”

“根据可靠情报,日军第十旅团旅团长为立见尚文少将,第十旅团主力为友安治延中佐指挥的步兵第二十联队,富冈三造中佐指挥的步兵第二十二联队,除此以外,第十旅团还拥有木村重少佐指挥的骑兵第五大队,柴田正孝中佐指挥的野战炮兵第五联队,马场正雄少佐指挥的工兵第五大队,弹药大队;辎重兵第五大队;第一、第二、第三野战病院。自中日战争爆发,第十旅团是第一批与我大清作战的日军,从成欢到平壤,再从平壤到鸭绿江,一直到海城,第十旅团每战必上,军队伤亡不小,而我北洋舰队封锁海上通道后,日军补给陷入绝境,第十旅团一直未能补充战斗减员。”

“和平年间,日军一个师团拥有两个旅团,每个旅团有3632人,全师团有10154人。自对华宣战后,日军师团兵力急速膨胀,现在一个师团兵力超过一万八,旅团兵力也近七千。虽说日军第十旅团参加战斗最早,并且参与了历次战役,打了那么多仗,伤亡应该不少,可你看看和他交战的,都是哪些对手,这所谓的‘不少’,实在该打引号。”杨治国看着临时整理出来的操场上,战士们嬉笑着拖着枪,快速通过独木桥,纵身翻跃过木墙,脸拉成了苦瓜状,对着站在身边的司徒明小声抱怨:“张凤翔脑子进水了?怎么尽想打些得不偿失的战斗!”

司徒明笑笑,默不作声。

“九连城就是这样,现在还要再来一次?柿子不挑软的捏,偏偏找个石头试试手劲,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又是什么?”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怕什么!我又没当着大家面落他张凤翔面子,只是哥几个私下里说说而已,连这点自由都没啦?”杨治国忿忿不平:“凭什么总是让我们给清军擦屁股?日军一个旅团七千人,我军现在不过四千,真正能战者,不足半数,其他……喏,你看看那样子的,像是能打仗的人吗?”

杨治国冲着操场上一个正手脚并用,在围观的士兵哄笑中,如狗熊般费力翻越木墙的士兵努了努嘴。

“那家伙是个农民,很不错的农民,除了拿锄头,他不会干任何活。”

河防军士兵来源很杂,有黄河边上的民夫,有穷困潦倒的农民,有被打散的清军士兵,有在旅顺船厂受不了苦跑出来的工人,有寺庙、道观里的和尚道士,有义愤倭寇入侵投笔从戎的书生,——这当然是一双手都能数出来的极少数——还有山林里的土匪……

当一个管理这些人的营长,杨治国都快要发疯了。

农民出身的很保守,他们只想要属于自己的土地,虽然并不在乎吃什么、住哪里,可他们的学习能力实在太差,除了种田,干什么都显得笨拙,不灵活。

土匪呢?聪明倒是聪明了,可他们干什么都怕麻烦,自由散漫惯了,不愿意受到任何约束,军纪对他们简直是种煎熬,对他们,杨治国只希望这些人别老是给自己捅篓子,偷鸡摸狗只是让他上火,可调戏妇女却在毁了一名士兵的同时,让他这个当营长的进惩戒队!

至于那些工人,上帝保佑!杨治国以前还认为工人是最有组织,有纪律的群体,可这些从旅顺军港逃出来,加入到河防军的工人们却让杨治国见识到他们的组织性纪律性就体现在当军官不在时,集体磨洋工上面。这可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这些工人出身的士兵没有国家意识,干什么都讲价钱。

和尚、道士相信鬼神,迷信什么天道轮回,阎王想收的,子弹专朝身上钻,不该死的,怎样都死不了。还相信不用操练,光念两句阿弥托佛、急急如律令,佛祖老君就能保佑他们刀枪不入。

收拢的清军溃兵训练起来倒是很容易,只是这些溃兵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油!一个个都跟老油条一样,作为军人,所作所为却和土匪没什么两样,稍好一点的,也就是他们比土匪要听话。

书生空有爱国热情,却缺少锻炼,手无缚鸡之力,摇头晃脑还成,动刀动枪的,那是要手脚发软,目若呆鸡的。并且书生比一般人聪明:好钻空子,爱慕虚荣,还特别官迷,不管轻重批评不得,你要批评他一句,他能引经据典反驳你十句。杨治国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辩论起子曰诗云,他当然不是书生的对手。

军队由这么一些英杰骏才组成,杨治国的头发都要白了。

“你别老唠叨手下无能,这世上没有不会打仗的士兵,只有无能的统帅。”一听杨治国又在贩卖他那一套大清子民愚昧无能,朽木不可雕的言论,司徒明好言相劝:“你说他们有那么多缺点,可他们的好处你怎么没看到?农民出身的心眼直,好说公道话,为人很厚道,你说什么,他们信什么,还努力去完成你给他们提出的要求。至于土匪出身的,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很讲义气?毛病是不少,可有什么不公道的,他们也喜欢和人较真。至于臭毛病,那不都是以前呼啸山林养成的?你说旅顺跑来的工人爱讨价还价,有小市民习气,这些你就没有?你没看看部队,最讲究同进同退的就是他们!”

杨治国讪讪一笑:“是啊,是啊,都不错。没毛病就不是人,成神仙了。”

“你这小子,毛病还真不少,你没看看,全河防军叫苦连天最凶的就属你!你那乌鸦嘴真要灵验了,河防军已经被日本人消灭整八回了!不被消灭,自己也拉散了架好几回。”

杨治国厚着脸皮:“我那不是未雨绸缪嘛,列出困难,再想方设法解决困难,好让咱们的事业顺利前进,咱这都是为了集体利益考虑的。不过我还是对张凤翔要打第十旅团持保留意见。部队没整顿好就去打九连城,这已经愚蠢过一回了,好不容易稍有起色,现在又要拿鸡蛋去碰石头,这不是……冲昏了头脑又是什么?”

司徒明没吱声,点了点头。

杨治国的想法在河防军军官队伍里很有代表性。

自撤离鸭绿江,转战长白山区,河防军虽然取得了几次战斗胜利,部队也扩大了不少,可困难却也是明摆在台面上的。

长白山区山高林密,人烟稀少,部队很难获得充裕的补给,就现在而言,这支河防军还谈不上是一支为了理想而奋斗的军队——真要表露出一点有自己政治纲领,用不着日本人追着屁股打,大清的军队就要在把日本人赶出国门之前,先剿灭这支“乱党”武装了。河防军现在只能打着抗日的大旗,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一口一个“皇上为了抗日,要怎样怎样”,在政治上打几下擦边球。

不能明目张胆建设自己的政权,作为客军,河防军也就没有自己的地盘,日军推进速度很快,河防军活动地区已处敌后,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与正面战场上的清军联系只是断断续续维持,至于粮弹、经费、医药、被服,朝廷方面根本就指望不上,一切都要靠自己。

众多困难让河防军想打仗,却又打不起大仗。仗打的大了,消耗的弹药就让河防军吃不消,更何况仗越大,负伤的人就越多,那些众多的伤员安置到什么地方?有多少医生可以给他们治疗?又有多少药物可以给他们用?

河防军到现在最大的战斗,也就消灭日军一个中队,遇到日军一个大队的扫荡,河防军都要绕着道走,现在却要打一个旅团的主意,知道河防军现状的军官自然兴趣缺缺——有那份心挑逗日军旅团,倒不如打劫日军大行李小行李队,给自己捞点实惠呢。

杨治国总是有他自己的远大理想。来到甲午年间,无法回去了,杨治国的最初理想也就顺理成章转换为要当大清的成功人士。成功人士当然不是掉脑袋人士,按照杨治国理解,所谓大清的成功人士标准就是:天天当新郎,夜夜换新娘,全国各地到处都有丈母娘!

这时候可没有一夫一妻制,娶几个老婆完全看你的财力如何。按照杨治国最初的想法,拍卖点超越时空的东西——诸如电子表、可拍照手机——他就立即成为富豪一族,有了钱,距离成功人士的目标当然也就近了。

可战争却打碎了杨治国的所谓成功人士梦想,毕竟来到甲午年间的并非他一人,脱离了这个集体,让他一个人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现在,杨治国的远大理想就成了希望自己依附的这个集体,成为中国最大的军阀武装。夺取全国政权,这实在太遥远了点,虽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可为了所谓的燎原,送掉自己的性命,这毕竟不是他所愿。正因为如此,对与日本人打大仗,杨治国是竭力反对的。

“司徒,你老实告诉我,张凤翔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神经不大正常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那还不简单!”杨治国理直气壮的说:“脑子正常的,怎么会想着和日军旅团作战!我们才四千,那个章知府手下说是有十个团,每团兵力都在一两千上下,可实际兵力不过三四千,至于张道台的定边军,一共才七个营,装备步枪的不过两个营,不足千人。日军第十旅团是广岛部队,战斗力强悍在日军中也是数得着的,以我们这么一群乌合之众,要能战胜日本人,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司徒明犹豫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怎么样!我说张凤翔最近怎么神经兮兮的,果然神智不大对头!”

“老杨,你说话就不能尊重点人家?”

“怎么?”

“首长有首长的难处,他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哦?能不能说清楚点?”杨治国被勾引起了好奇心,朝司徒明身边凑了过去。

司徒明掌管着与舰队之间的无线电联系,他的消息总是比其他人要快,并且准确的多。好奇心杀死猫,可谁也无法摆脱好奇心。

司徒明迟疑片刻,还是小声说道:“刘公岛那边出事了,首长这里要是不打场震惊全国的胜仗,你我的脑袋恐怕都很难保住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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