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老车对大嘴连长说着:“不是!这孩子一直想拿枪,也想跟他的那帮朋友在一起,你就别让他老跟着我了!”
大嘴连长看着他,说:“你真的想让他走?”
老车点点头。
大嘴连长想了想,说:“好吧,我们研究一下!如果他够条件,就让他走!当初没让他拿枪,他血书都给我写了,这小伙不赖!”
樱桃忽然走了进来,说:“不行,你不能让海洋哥走!”
大嘴连长惊讶地看着她:“为啥?”
“他在这儿挺好的,凭啥要走?”
老车呵斥道:“你给我回去!大人唠嗑,你别插嘴!”
樱桃不服气地:“反正你们不能把海洋哥调走!”说完转身走出去。
大嘴连长疑惑地看着走去的樱桃,又看着老车。
老车不说话,低头抽烟。
从老车和樱桃的神情中,大嘴连长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心事重重,没喝几口酒,就从老车家走出来。
老车送他出来,在门前忽然对他说:“栓子的事,她姨跟我说了,我没啥意见,栓子这孩子,人老实,又懂事,我喜欢!”
大嘴连长一下笑了,忙说:“那就好!咱老哥俩就算把亲事定了!”
老车点了点头。
大嘴连长看看屋里,想了想,又说:“樱桃和那个乔海洋,好像混得挺熟?!”
老车摆摆手:“没啥,就是常在一起玩!再说,他不是要调走了吗?他走了,就省心了!”
大嘴连长看看老车,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停了一下,又问:“你和樱桃说了吗?”
老车答道:“还没呢!不过,这丫头听我的话,不会有啥的!”
大嘴连长心里却有些担心,他知道,樱桃这丫头,脾气也倔。
果然,老车跟樱桃一说这件事,樱桃就急了:“不行,我不干!”
老车看着她:“为啥?”
樱桃低着头,说:“我、我不喜欢他!”
老车有些急了:“人家栓子有啥不好的?人老实,再说,都是老人,一个屯子住着,十来年了!”
樱桃依然固执地:“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
樱桃犹豫了一下,说:“我、我谁也不喜欢!”
老车看了看她,说:“姑娘大了,就该说婆家,要不然,人家会说闲话!”
樱桃赌气地:“谁爱说谁说,反正我不愿意!”说完跑出去。
老车在后面叫道:“樱桃!”
营里要组建新的战斗值班分队的消息一传出,刘北上立即告诉了乔海洋。
“真的?”乔海洋惊喜地睁大眼睛。
刘北上笑道:“没错!你的机会来了!”
乔海洋问:“我能行吗?”
刘北上想了想,说:“我听说,这次条件不像过去那么严了!”
乔海洋问道:“你去吗?”
“当然去了,这次组建的是五十五连,纯粹的战斗值班连,今后,师里有什么任务,都会给这个连!”
乔海洋兴奋地说:“好,我去试试!”
第二天,乔海洋就去连部找连长,却遇见了郑红梅。
“你有什么事吗?”郑红梅问他。
“听说要组建新的值班分队!”乔海洋说。
郑红梅点点头,看了看他,说:“你要是想去,回去写个申请书!”
“要写申请书?”乔海洋问。
郑红梅“嗯!”了一声,又说:“抓紧写,赶紧送来,态度坚决点!”
乔海洋看着她,愣住。
“还愣着干什么?”
乔海洋醒过神来,忙说:“哎!”转身走去。
郑红梅在后面看了看他,微微一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给刘北上缝了那几针之后,郑红梅对刘北上有了点特殊的感觉,似乎不像过去那么讨厌了,对乔海洋,也有了些好感,希望他们还能在一起。
乔海洋沉浸在加入新值班连队的憧憬中,想赶紧回去写申请书,但在路上却遇见了樱桃,她正等着自己。
“有什么事啊?”乔海洋问。
樱桃四处看了看,说:“走,咱俩找个僻静的地方说去!”
乔海洋忙说:“什么事呀?还得找地方说!”
樱桃拉了他一把,说:“让你走你就走!”
乔海洋只好跟过去。
在白桦林里,乔海洋和樱桃走来。
乔海洋着急地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樱桃站住脚,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樱桃,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乔海洋问。
“谁敢欺负我?”
“那怎么了?这么心事重重的!”
樱桃看看他,又低下头,轻声说:“我爹要给我提亲了!”
乔海洋一愣:“提亲?”
“是连长的儿子,叫小栓!”
“是吗?我没听说大嘴连长有个儿子呀?”乔海洋挠着头想着。
樱桃看看他,说:“刚从部队转业回来!”
“噢!”
樱桃盯着他,问道:“你原来说的话是真的吗?”
乔海洋有些莫名其妙,说:“什么话呀?”
“就是你说我的那些话?”
乔海洋还是不明白:“我说你的什么话呀?”
樱桃抬头赌气地说:“就是你说我长得好、心也好的话!”
乔海洋听了笑起来,说:“这话你还记得哪?”
“我记得怎么啦?你不高兴?”
乔海洋只好说:“当然高兴!”
樱桃听了抿着嘴笑了,低声说:“我也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樱桃抬头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手拉着自己的衣角说:“我也觉得你是个好人!我想……”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我想让你一辈子留在这儿!”
乔海洋听了愣住。
“那门亲,我没答应!”
“为什么?”
樱桃看看他,忽然脸一红,说:“我不想嫁给本地人!”说完低头就跑了。
望着樱桃的背影,乔海洋惊住了。
在乔海洋的宿舍内,乔海洋和刘北上坐在炕上。
乔海洋满腹心事地说:“我没想到她会跟我说这样的话,往常我总把她当小妹妹看,可从没往这方面想,这事严重了!”
刘北上听了哈哈大笑,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樱桃在屯子里连女知青都算上,是最漂亮的姑娘,你要是不要,人家后面可等着一个排呢!”
乔海洋忙说:“可我从没有想过这件事,没准备在这儿找一个农村的姑娘?”
刘北上立即应道:“农村的姑娘怎么了?我娘就是农村的,我爹出来当了官,仍然把我娘接到城里来,你这家伙看着挺朴实的,怎么一脑门子资产阶级的坏思想!”
乔海洋推了他一下,说:“你别跟我逗!”
刘北上看看他,问道:“海洋,你是不是还想着叶晓帆?”
乔海洋点点头,说:“我已经和叶晓帆好了!不能再找樱桃!”
刘北上看看他,担心地问:“你就不怕叶晓帆变心?”
“她不会!”乔海洋很有把握地说。
刘北上想了想,说:“那你赶紧跟人家明说!另外,你也赶紧写申请书,去新组建的战斗值班分队!你一走,她也就死心了!”
乔海洋点点头。
连部里,一份申请放在桌上。
大嘴连长拿起来看着。
乔海洋站在一旁,神情有些紧张。
大嘴连长放下申请书,看了看乔海洋,说:“你父亲的问题,我们调查过了,现在他的问题落实了,不是敌我矛盾。根据你的表现,我们可以考虑你的申请。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乔海洋高兴地敬了个礼:“是!”转身走去。
大嘴连长在后面看着他,拿起笔来,在申请书上写下了两个字:同意。
乔海洋终于能够拿枪了,能和同学们一起,成为兵团战士了!他从心里感到痛快,感到骄傲,感到自豪。临走的那天晚上,他来到马号,给大儿马喂最后一次料。
“大儿马,我要走了,去战斗值班分队了,咱们要分手了!”乔海洋边喂料,边对大儿马说,“不过,我走了,我还会回来看你,看师傅!”
猛然,身后一个人抱住了乔海洋。
乔海洋吓了一跳,忙说:“谁?”
背后,传来樱桃的声音:“我不让你走!”
乔海洋愣了一下,说:“樱桃!你松手!”
“不,我不松!我不让你走!”
“我这是去新的连队,离这儿不远,我还会回来看你的!”乔海洋转过身来,看着她。
樱桃低着头,说:“我知道,这次你能拿枪了!你愿意去!可是,我舍不得你走,听说你要走了,我心里不知咋的,特别难受!”
老车走了过来,看到他们,转身要走,又停住脚,转回身来看着。
乔海洋对樱桃笑着说:“樱桃,你看你,我又不是回北京!就是到别的连队!”
“那你跟我说句实话!”
“什么实话?”
“你喜欢我吗?”
乔海洋愣住。
樱桃又问:“能娶了我吗?”
乔海洋有些慌乱,忙说:“樱桃,你听我说,你是一个好女孩,可是……”
“可是什么……”
“我、我不能!”
樱桃呆呆地站着看着他。
“我也没想在这里呆一辈子,也许,也许今后,我也要离开这里!”
樱桃愣愣地看着他,猛然说:“你能走哪去?城里都不要你了,你还往哪走?你就在这里呆着有什么不好?只要你喜欢我,我愿意把心掏出来给你!”
老车看着,惊住。
乔海洋忙说:“樱桃……”
樱桃的眼泪涌了上来,对乔海洋说道:“在这儿,有我陪着你,有我爹陪着你,你要是想拉琴,你就在这儿拉,对着大山拉,对着树林拉,对着这屯子里的老老少少拉,等春天来了,你还能对着这漫山遍野的山花拉,它们一定听得懂!”
乔海洋呆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车眼泪也涌了上来,他猛然转身走去。
乔海洋把手搭在樱桃的肩上,说:“樱桃,你冷静点,冷静点!”
樱桃流着泪,猛然扑在他的怀里哭着。
乔海洋推开樱桃,说:“樱桃,你听我说!”
樱桃转过身去,说:“不,我不听!”
“樱桃!你别这么任性,你爹不是给你提亲了吗?连长的儿子,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你们……”
樱桃止住他,说:“你别说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只告诉我,想不想跟我好!”
乔海洋面露难色:“樱桃……”
忽然,屯子后面,一阵唢呐声传来,二人抬头看去。
“这是谁吹的?”乔海洋问。
樱桃轻声说:“是我爹!”
“你怎么知道?”
“他听说你要走,心里不好受!”樱桃低声说,“他也知道,我不想让你走!”
乔海洋听着那唢呐声,猛然拉着樱桃跑去。
唢呐真是老车吹的,樱桃说得不错,他看着樱桃挂念乔海洋,不愿意嫁小栓,心里难过。他知道乔海洋不会娶樱桃,人家是北京的知青,怎么能在这儿呆一辈子?想着女儿,心一酸,拿起唢呐吹起来。
乔海洋跑进院子里,看到窗子上映出老车吹唢呐的身影,那唢呐声好不凄凉。
乔海洋默默地站着。
樱桃靠在他的身边,小声说:“我爹知道我喜欢你!”
乔海洋的身子微微一震,呆呆地看着窗户上的影子。
唢呐声声,似要吹尽老车心中的烦恼和愁闷。
乔海洋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双脚似被粘住一样。
忽然,唢呐声停了,老车的身影站了起来。
乔海洋见了,转身忙往外走。
猛然,后面传来老车的叫声:“海洋!”
乔海洋站住脚,转回身看去。
老车正打开门,站在门口,看着他说:“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