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众人看到这么精彩的对抗,兴奋地大叫起来。
刘北上稳住脚跟,像一头狼一样狠狠地盯住范学东。在连队里,刘北上的刺杀技术是数一数二的,还没有遇到过强劲的对手,他没有想到,看着并不健壮的范学东竟然这样灵活,招法如此奇特。
“有种,你别躲!”刘北上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使劲攥了攥手中的枪,一个垫步,再次向前冲去。
范学东刚站稳脚跟,见刘北上的枪刺了过来,连忙后退。刘北上连续突刺,范学东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乔海洋见了,兴奋地喊道:“加油,北上!”
突然,刘北上一个大跨步,大喊一声,刺向范学东,范学东勉强躲过,险些摔倒。
乔海洋大喊起来:“好!”
因为用力过度,刘北上的第二个动作稍微有些迟缓,只见范学东在后退中突然反身腾空跃起,枪从空中斜刺下来,“砰”的一声,重重地刺中刘北上的前胸,刘北上应声倒下。
众人一片惊呼。
“北上!”乔海洋第一个跑上前去,把刘北上扶起来。
刘北上用手捂着胸口站起来,大口喘着气。
范学东走过来,摘下面具,冷笑道:“这叫跃刺!高难度动作,怎么样?没见过吧?!”
刘北上抬头看看他,没说话。
范学东又看了看乔海洋,说:“有本事,就面对面地跟我较量,只会从后面偷袭,那不叫能耐!”说完把木枪扔给身边的战士,转身走去。
乔海洋和刘北上愣愣地看着他。
拼刺输了,这口气,乔海洋和刘北上咽不下去!可技不如人,谁也不怪,只怪自己没本事!当天晚上,两个人就在月光下练起了刺杀。
郑红梅从伙房忙完了回来,看到他们,问:“深更半夜的,你们干什么呢?”
乔海洋说:“练拼刺!”
“不睡觉了?”
刘北上说:“你别管!”
“怎么?输了人家范学东心里不服气呀?你们知道吗?他在师里集训过,专门练过拼刺!你们两个,能打过他吗?真够傻的!”郑红梅带着嘲笑的口气说着。
刘北上不服气地:“他练过我们也不怕,早晚赢他!”
郑红梅一笑,说:“好,我等着!不过,现在你们必须回去睡觉!”
乔海洋和刘北上没有动。
郑红梅看了看,拿过乔海洋的枪:“那好,你们不回去,我陪着你们练,来,刘北上,咱俩练!”
刘北上愣住。
郑红梅摆着手:“来呀!”
“要练你和乔海洋练!”刘北上把枪递给乔海洋,自己走开。
乔海洋忙说:“那、那我也不练了!”转身追去。
郑红梅看着他们的背影,扑哧一声笑了。
新成立的五十五连是一个单纯的战斗值班连队,全连四个排,全是男生,驻扎在丁字山上,守卫着从边疆通往县城的公路。据说,这条公路直通北安、哈尔滨;当年苏联红军进军东北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
连队的军事训练很多,几乎每天都有,不时有实弹演习。乔海洋虽然是弹药手,但也参加打靶。不知为什么,他第一次打枪,成绩就很好,两个单发,一个点射,居然五发五中,全连第一。晚上,乔海洋兴奋地给叶晓帆写了封信,报告了这个消息。信中,他写道:
“我终于能拿上枪了,为祖国和人民战斗!站在丁字山上,我感到自己有一种责任感,如果现在爆发战争,我会毫不犹豫地奔赴战场,即便是牺牲了,也无上光荣!”
而在远方的叶晓帆,此时也惦记着乔海洋。她没有乔海洋那么远大的志向和抱负,只想早点让乔海洋来部队文工团,二人团聚。她给乔海洋寄去了一套当代外国名家小提琴曲曲谱,这是有人出国演出带回来的,她借来偷偷抄下来,为的就是让乔海洋好好练习。在信中,她深情地写道:“海洋,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好好练琴,我相信我们重逢的梦想不久就能实现!我爱你!一直都在爱你!”
当乔海洋接到包裹看到里面的曲谱时,他的心被打动了。这么多的曲谱,她要抄多长时间啊?
“我的妈呀,这都是她给你抄的?”刘北上惊讶地问。
“是!”
刘北上拍了一下乔海洋的肩膀:“行!叶晓帆不错!够意思!”
自从接到曲谱,乔海洋开始练琴,每天坚持一个小时。当他拉琴的时候,看着叶晓帆抄的曲谱,感到心里甜滋滋的。这时,他深深体会到爱情所带来的温暖和力量。虽然叶晓帆远在天边,相隔万里,但她似乎就在自己的身边,他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使他感到十分甜蜜。
为了乔海洋来部队文工团,叶晓帆进行了不懈的努力,但是进展缓慢,总是没有名额。这天,叶晓帆从排练场出来,正遇上从军区开会回来的文工团的王团长,忙上前问:“王团长,上次我跟您说的那件事怎么样了?咱们团有名额了吗?”
王团长见到叶晓帆,停住脚,说:“噢,还没有!”
“怎么还没有啊?可是咱们团不是刚调来一个男高音吗?”
王团长板起脸来,说:“那是工作需要!”
“可、可乔海洋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叶晓帆还不死心。
王团长摆了下手,说:“小叶,先不谈这个了!你来了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叶晓帆一愣:“什么事呀?”
“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
王团长找叶晓帆是因为段军的事。
此时,段军坐在师部里,正一根一根地抽着烟;在他的对面,坐着两个军官。
“段军,情况你都清楚了!”其中的一个军官拿着一个小本子神情严肃地对段军说道,“你父亲的问题,已经定性了,是敌我矛盾,领导根据你的表现,决定让你离开部队!”
对于这个消息,段军并不感到意外,自从上级传达了有关军内反党集团的文件之后,他就知道父亲免不了要受到牵连,自己难逃干系,现在果然要让他离开连队。他抬起头来看着那两个军官,冷冷一笑,狠狠地把烟扔在了地上。
段军的问题很快牵扯到叶晓帆。
在王团长的办公室里,叶晓帆惊讶地抬起头:“什么?我是开后门来的?”
王团长点了点头,说:“段军的父亲,原来是军区的老领导,当初他的爱人给我们打了电话,说你是段军的对象,我们只好收下你!”
叶晓帆一下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王团长:“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领导不让讲,怕影响不好!”
“我、我真不是考进来的?”
王团长笑了笑,说:“你也看到了,团里并不缺小提琴手!”
叶晓帆猛然转身要走。
王团长忙叫住她:“哎,你干什么去?”
叶晓帆的脸憋得红红的,说:“我去找段军,让他跟我说清楚!”
“你别去了!段军也要走了!”王团长说。
叶晓帆愣住。
“段军的父亲已经被抓起来了!军区领导决定,在这种情况下,你和段军都不适合继续留在部队!”
叶晓帆大惊:“什么?”
王团长神情严峻:“命令已经下了,无法更改,你准备一下,过两天送你们走!”
叶晓帆呆呆地看着他。
第二天,段军和叶晓帆就在军区办理了退伍手续,被送回地方。他们俩坐一辆吉普车来到车站,在站前宾馆住下,准备上第二天的火车。
在宾馆里,叶晓帆怒斥段军,责问他为什么当初欺骗自己,没有告诉她真情。
段军冷笑道:“我不骗你,你能来吗?再说,当兵进文工团有什么不好?”
“好什么好?现在还不是让人家给轰出来了?”叶晓帆气冲冲地说。
“那是我爸爸倒霉了,跟错了人!如果他还在位子上,谁敢动我们?”段军悻悻地说。
“我们?谁跟你我们?”
段军一笑,说:“怎么?看我爸爸倒霉了,你也要和我划清界限?”
“这跟你爸没关系!”叶晓帆说。
段军看看她,问道:“你还想着那个乔海洋?”
“这你别管!”
“我不管?”段军急了,“我不管你能从东北兵团到这儿来?我不管,我不管你能穿上军装?你以为我是谁?我是雷锋?我是白给你帮忙的?”
叶晓帆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那你要怎么样?”
“这你知道,我要你跟了我!”段军点着一根烟。
叶晓帆冷冷一笑:“不可能!”
“你跟了我,我还可以给你想办法,我爸爸还有老战友、老部下,他们还可以帮我们!给我们安排到别的部队去!”段军捺着性子说。
叶晓帆笑了笑,说:“段军,不管你爸爸是不是还在位子上,不管你能不能让我穿上军装,我都不会跟你好!都不会拿我的感情作交换!”
段军愣愣地看着她。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叶晓帆转身要走。
段军猛然站起来,狠狠地说:“叶晓帆,你知道,我段军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我说过,你早晚是我的人!我既然看上了你,你就跑不了!”说着扑了上去。
叶晓帆大惊,忙叫道:“段军,你要干什么?”
段军一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摔倒在地上。
叶晓帆挣扎着,喊道:“来人哪!”
段军一拳将叶晓帆打昏过去,随即扯开了自己的衣服。
这是华北地区的一个小城,空中的雪花被夜风吹得漫天飞舞,阴暗的街道传来一阵阵北风的呼号。
在宾馆内冰凉的水泥地上,衣衫零乱的叶晓帆渐渐苏醒过来。她爬起来,看着自己被扯破的衣服,感到下体一阵阵的疼痛,她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起来。少顷,她抬起头来,眼睛里放出愤怒的光芒,看着桌上的电话,艰难地爬过去,拿起电话,拨着号码。
电话里,传来总机的声音:“喂,这里是服务台!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叶晓帆擦了一下眼泪,说:“我要报警!”
段军万万没有想到叶晓帆会报警,当他正在酣睡的时候,数名警察冲进屋来,按住他。
“你叫什么名字?”
“段军!”
“啪”的一声,一副冰冷的手铐铐在了段军的手上。
数天后,北京和平里的街道上,叶晓帆提着提包,戴着大口罩,围着围脖低着头匆匆走过。
她回来了,但是何去何从,她自己也不知道。首先摆在她面前的问题,就是自己退伍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乔海洋?在小旅馆发生的那件事,要不要跟他讲?她内心矛盾,终日以泪洗面,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这样悲惨?刚刚见到了一点阳光,马上又乌云密布。
一个多月没有接到叶晓帆的来信,乔海洋也坐立不安。他不知道叶晓帆到底出了什么事?每天,他都到连部去问通信员有没有自己的信,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了一封自己寄给叶晓帆的信,上面印着四个红色的大字:查无此人。
“这事怪了!怎么就查无此人了呢?她不在文工团了?”刘北上不解地问。
乔海洋低着头拿着那封信,一句话不说。
“她上哪去也该给你写封信哪?除非她成心躲着你!”
乔海洋一惊,抬头看着刘北上。
刘北上忙说:“哎,我是瞎猜,你别当真啊!要不,你再给她写两封信试试,也许,是邮递员搞错了!”
乔海洋抱着一丝希望,又给叶晓帆去了几封信,同样被退了回来。
乔海洋的心一下凉了。
叶晓帆的确出事了。这一段时间,她总是感到恶心,到医院一检查,结果让她几乎昏倒,她怀孕了!
怎么办?她神情忧郁地从医院走出来,正好遇见了来找自己的王妈。
“晓帆,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叶晓帆忙把自己手上的诊断证明藏在背后。
王妈见了更急了,拉着她说:“你得什么病了?”
叶晓帆忙说:“没、没事!”转身要走。
王妈一把拉住她:“别,让我看看!你可别瞒着我!”说着要拿她的诊断证明。
叶晓帆躲闪着;
王妈抓住她的手,拿过诊断证明看着;
叶晓帆把身子背了过去;
王妈看过诊断,神色大变,惊讶地看着她:“晓帆,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叶晓帆转过身,眼泪流了下来,叫了一声:“王妈!”便哭倒在她的怀中。
在叶晓帆的家里,王妈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心中又急又气。
叶晓帆躺在床上,含着眼泪问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王妈叹了口气,说:“还能怎么办?赶紧做了吧!”
“可是,我害怕!”
“孩子,没啥!我跟着你!咱们不在城里做,我有一个侄女,在郊区的医院,就是妇科大夫,我带你找她去!”王妈拉着叶晓帆的手说。
没过几天,王妈陪着叶晓帆去了顺义,在那里做了人流手术,然后王妈把叶晓帆接到了自己家中,进行调养。
庄会生在学校出了丑,没有去成东北兵团,干脆回河北老家插队,在农村他依旧表现不错,还当上了生产队长,这天半夜,他忽然从老家回到了北京。
“哎,你怎么回来?”王妈问。
“我被招工了!”
“啥?你?”
“人家挑的!我也没想到!”
“在哪上班?”
“就在郊区的工厂里!”庄会生看见里屋的门关着,问道:“谁在里面呢!”
“是晓帆!”
晴天一个霹雳,庄会生大惊:“她怎么住在咱们家?”
王妈不想多说,可是又不能不说,没到天亮,庄会生就把叶晓帆的事情全弄明白了。
他义愤填膺,为叶晓帆打抱不平。首先,他要让段军家赔偿损失!一个姑娘,让你家的儿子祸害成这样,怎么着也得给几百块钱!他们家不是高干吗?
可是,他去了两趟,连军队大院的门都没进去。哨兵说,这里是军队,地方人员不准随便入内!
当过红卫兵的庄会生自有办法,大门不让进,他可以翻墙。找到段家,没说几句话,小眼睛就瞪得贼亮逼人,大手一伸:“给钱!”可人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高干,虽然是女人,但也是高干的老婆。
“我儿子就是被叶晓帆害的,才进了监狱!小军根本就没强奸她,是她自愿的!现在你说她怀孕了,还打了胎,这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请你出去,要不我通知卫兵了!”段军的母亲不失威严地说。
人家有卫兵,还带着枪,庄会生赤手空拳,只好回家。
“这家人怎么这样?”听了儿子的话,王妈气得浑身哆嗦,“刚才街道委员会的还来了,问晓帆是不是住在咱们家?说部队上给街道来信了,要把晓帆退回东北兵团去!”
庄会生坚决反对,王妈也不怕担当干系,说街道上的如果再来就把她们骂出去,就是死也不能交出叶晓帆!叶晓帆听到他们的话,在屋里默默掉泪。
晚上,她实在不想活了,吞下了半瓶安眠药。
早上,王妈叫晓帆吃油条,见她不答应,进门一看,当即慌了手脚,幸亏庄会生在家,扛起晓帆就跑到医院。
“晓帆,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呀!”在医院里,王妈含着眼泪对晓帆说。
叶晓帆没说话,她宁死不能回兵团,更没有脸面去见乔海洋。
庄会生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一定要给叶晓帆希望。他骑着破自行车满街跑,就是求爷爷告奶奶,也要想办法把叶晓帆留在北京。他从内心深处感到,叶晓帆不应该受这样的委屈。
医院不让晓帆呆了,让她回家养去。叶晓帆不愿意再回王妈家,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刚进单元门,就见到了信箱里乔海洋给她写的信。
“晓帆,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给你们团去了几封信,都被退回来了,你是不是已经不在文工团了?没有你的消息,我心里很着急,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晓帆,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即便你真发现是段军给你开的后门,也没关系,你可以回北京,也可以回兵团,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感到幸福!晓帆,我爱你,你如见到信,立即给我回信!我日夜盼望着你的消息!”
叶晓帆看完信,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那天晚上,叶晓帆想了好久,才提笔给乔海洋回信。
“海洋,你好!很久没有给你写信,是因为我的生活发生了重大的变故,我写这封信,是想告诉你,我们的关系结束了,你把我忘了吧,彻底忘了!不要再给我写信了,也不要来找我!希望我们今后再也不要见面!最后,祝你今后一切都好!叶晓帆。”
写完信,她装到信封里,感到沉甸甸的。她舍不得寄出去,也害怕寄出去,可是,不寄出去又能怎么办呢?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她打开门一看,见庄会生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晓帆,我给你办成了!你可以复员回来,留在北京工作了!”
叶晓帆愣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