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连长看看她,想了想,说:“走亲戚是好事,我不能拦着,可是,咱们能不能商量商量,先把孩子们的婚事办了,完了,你们再走,我让栓子送你们去,行不?”
赛牡丹把脖子扭过来,说:“边连长,我可告诉你,樱桃她姥姥说话儿就不行了,托人捎话来了,说她老人家想见樱桃一面儿,所以我们才急着要走!这如果给耽误了,见不着面,我担当不起,你也担当不起!孩子会记恨你一辈子!”
大嘴连长一愣,看了看王玉芬。
王玉芬冲上前:“你别拿这话吓唬人!谁知道她姥姥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
“嘿,你说的这是啥话?我能骗你们吗?”
“那可备不住!”
“我骗你们干啥?”
王玉芬冷冷一笑:“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老车不在了,樱桃还小,我不能看着孩子跟着你受委屈!”上前拉着樱桃,“樱桃,走,跟大妈回家!往后,我就是你的亲娘!”
樱桃使劲地甩开她的手。
赛牡丹上前拦住:“你别碰她!”
王玉芬不服气地:“咋了,她是我们家的媳妇,我咋就不能碰了?”
“她还没过门呢!”
“没过门她也是我们家的人!”王玉芬又抓着樱桃说,“她就是不能走!我们的彩礼你们都收了,想溜没门儿!”
赛牡丹愤怒地:“你们这是干啥!”
人群中,忽然乔海洋冲了出来,大喊道:“住手!”
樱桃惊喜地看着他。
赛牡丹瞅见乔海洋,也一愣。
乔海洋上前拉开王玉芬的手,说:“你放开她!”
王玉芬上下打量了乔海洋一眼,刁横地:“你是谁呀?这是我们家里的事儿,你管,算哪棵葱?”
“你们办事情不公道,欺负人,谁见了都可以管!”乔海洋说。
大嘴连长走上前来:“我们有啥不公道的?你别胡说八道!”
乔海洋看着大嘴连长,说:“你儿子小栓得了精神病,已经进了医院了,《婚姻法》上有明文规定,这种人根本就不能结婚!”
乔海洋听说小栓的病之后,特地到县医院做了调查,了解清楚情况后,赶来告诉樱桃,不料,正好遇见这件事。
众人听了乔海洋的话,都愣住,议论纷纷。
大嘴连长一听,急起来,说道:“你、你造谣!”
乔海洋一笑:“我造谣?那好,要不咱们一起到县精神病院去看看,小栓是不是在里面呢?”
赛牡丹和樱桃听了大惊。
赛牡丹一下从车上跳下来,说:“王玉芬,你儿子得了精神病,你还想让樱桃跟他成亲,你这不是害人家闺女吗?老歪,咱们走!”
老歪挥起鞭子赶着马爬犁。
王玉贵等人要拦。
乔海洋上前:“我看你们谁敢动?”
众人愣住。
乔海洋大喊:“快走!”
老歪把爬犁赶去。
大嘴连长气得喊道:“乔海洋,你要干什么?”
王玉芬听了大惊:“啊,他就是那个乔海洋?好啊!你勾引人家樱桃,破坏我儿子的婚事,我跟你没完!”一头撞向乔海洋。
乔海洋身子一闪,王玉芬一下子扑了空,摔到地上。
大嘴连长大怒:“给我把这个流氓绑起来!”
众人上前,按住了乔海洋。
马爬犁上,樱桃回望,喊道:“海洋哥!”要爬下来,被赛牡丹死死拉住。
马爬犁远去。
浓云低压,天空阴暗。
连部的屋子里显得很黑。
乔海洋被反绑着坐在地上,心平气定。樱桃走了,没和小栓成亲,这是他最大的喜悦。
而大嘴连长气得脖子暴起了青筋,指着乔海洋的鼻子说:“乔海洋,你别拿什么这个法呀那个法的吓唬我。我受党教育那么多年,不比你小子明白?我告诉你,我们是明媒正娶,可不是抢亲!你自己看着樱桃漂亮,想跟人家好!才猪八戒翻跟头——倒打一耙!我告诉你!你彻底死了这条心!你一个小青年,来边疆不好好改造思想,一门儿心思勾引别人定了亲的姑娘!你这是啥作风?破坏别人的婚姻,是要吃官司的!你知道不?”
乔海洋一笑,说:“好啊!你要是有胆子咱们就去团里、师里打官司,看看到底谁有理?”
大嘴连长一瞪眼,说:“你还想去团里、师里,现在我就让你小子蹲禁闭!”向外面叫道:“来人!”
连部禁闭室里,黑洞洞的,乔海洋独自靠着墙坐着。
透过被密封的窗口的缝隙,乔海洋看见阴云密布的天空,忧心忡忡。
突然,窗口一声轻声的呼唤,是刘北上的声音:“海洋!”
乔海洋赶紧来到窗口,透过缝隙向外看。
刘北上从窗口露出头来:“海洋!你真在这儿哪!”
“你怎么来了?”乔海洋惊喜地问。
“我一猜你就来这儿了,来了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把你关进来了!”
“我没事儿!只要樱桃她们能从这里逃走就行!”
刘北上担心地问:“大嘴连长想把你怎么样?”
“怎么样我都不怕,我现在就担心赛姨和樱桃她们,也不知道逃出去了没有……”
“我听说大嘴连长派人去追了!”
乔海洋一愣:“真的?”
王玉芬亲自带着弟弟和几个壮汉去追樱桃。他们抄小路,骑着马,没到半天,就把赛牡丹和樱桃追了回来。荒郊野外,单靠一个老歪,敌不过那几条大汉,尽管樱桃要死要活地反抗,但到底是定了亲的人,名义上已经是人家的媳妇,再闹也没有用。
他们回到三连的时候,乔海洋正在连部写检查。门外,王玉山等几个壮汉抓着赛牡丹和樱桃的胳膊,走进院门。
王玉山进门就喊:“姐夫,人抓回来了!”
大嘴连长看到,笑道:“赛牡丹,我告诉你,樱桃是我们家的媳妇,你凭啥带她走?你把她带到哪,我都能把你们给抓回来!”
赛牡丹跳着脚叫着:“你儿子有病,你还让他和樱桃结婚,你们还有良心没有?!”
大嘴连长一咧嘴,说:“胡说!小栓没病!我今天晚上就让他和樱桃圆房!”
赛牡丹急起来:“边大嘴!老车要是在天有灵,绝不会饶你!”
王玉芬从一旁跑过来,对着赛牡丹喊道:“你还叫唤啥?你个扫帚星,你克死了两个男人,还不消停?!”
赛牡丹怒道:“我是扫帚星?你是啥?不错,我嫁过两个男人,可那都是地地道道的男子汉,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你们算是啥?禽兽不如!”
大嘴连长气得冲上前,举起胳膊来想要打赛牡丹:“你!”
赛牡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你敢?”
大嘴连长愤怒地看了看她,想打没敢打,手停在半空,最后放下来,说:“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王玉芬上前说:“当家的,别理这个娘儿们,走,让樱桃到咱家去!”
樱桃倔强地说:“我不去!”
“闺女,你别听别人胡说,小栓没病,他正等着你呢!晚上你们两个就成亲!”王玉芬走上前去,拉着樱桃的手说。
猛然,乔海洋走出来,喊道:“成亲不成亲,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众人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乔海洋,回去,写检查去!”大嘴连长怒吼。
“我凭什么写检查?我告诉你,边连长,这虽然是边疆,也是中国的地方,也要遵守婚姻法,你们要让樱桃和小栓成亲,得问问她自己愿意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她!”乔海洋的语气很强硬。
大嘴连长愣住。
“我们都定了亲了,人家咋不愿意?”王玉芬喊道。
樱桃猛然叫起来:“我就是不愿意,我不愿意嫁给小栓!”
王玉芬气急败坏地:“樱桃!你咋听他胡咧咧呢?”
大嘴连长也上前说:“樱桃,我们可都是为你好。你爹不在了,你要是进了我家的门,我们可以照顾你。要不然,你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的,谁来管?”
乔海洋上前一步:“我!我管樱桃!”
王玉芬咧着嘴笑道:“你?你凭啥管人家?”
乔海洋一愣,看了看樱桃:“她是我妹妹!”
“你妹妹?笑话?她什么时候有你这个哥哥!”
樱桃猛然抬起头来向所有人说:“他是我哥!”
众人愣住。
樱桃又接上一句:“他也是我的男人!”
如炸雷一般,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包括乔海洋。
王玉芬急了:“你说啥?他——他是你的男人?!”
樱桃平静地:“对!他是我的男人!我已经把什么都给了他了!我要嫁给他!”
众人大惊。
王玉芬脸气得变了形:“你、你、你可真不要脸呀!”转头对乔海洋:“乔海洋,你这个流氓,祸害我家的儿媳妇,我跟你拼了!”上前厮打着乔海洋。
乔海洋躲避着。
王玉贵叫道:“给我打!”
众人上前打乔海洋。
樱桃猛然大喊:“海洋哥!”冲上前,用身子护住了乔海洋,和众人厮打着。
一时,鸡飞狗跳,连部院子里乱成一团,有路过看到的,大声呼叫,一会儿,院子外面就围满了人,有知青,也有老乡。
大嘴连长见了,忙拦:“哎,你们别打!别打!”
王玉贵等人打得性起,一边打,一边还恨恨地骂道:“打死你这个臭流氓!”
王玉芬在一旁喊道:“打!给我狠狠地打!”
猛然,后面一声大喊:“住手!”
众人转过头去,见到刘北上和郑红梅等人拿着枪站在他们的面前。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他们见过值班分队,也见过他们拿枪操练,可没有见过他们真拿着枪对着人,这要是手指头一动,枪里的子弹出了膛,那可不是听响玩的事!
在众人恐惧的目光中,郑红梅走上前去,扶起了乔海洋,转头怒视着大嘴连长,厉声问道:“边连长,你们凭什么打他?”
“他、他是个流氓,勾引我儿子的未婚妻!”大嘴连长声音有点颤抖。
“你胡说!乔海洋根本没有勾引她,人家是两厢情愿,自由恋爱!”刘北上走上前说。
“可樱桃跟我家儿子定亲了!”王玉芬也冲了过来。
刘北上一撇嘴:“那有什么用?樱桃自己不愿意,你们谁也不能强迫她!”
大嘴连长急了:“我告诉你们,这是边疆,不是你们北京,我不能让你们这些人胡闹!”
“我们更不能让你违法乱纪!”
大嘴连长愣住,看着眼前这些十八九岁的孩子,和他们那像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他第一次感到这些孩子身上的力量。
郑红梅走上前来,对大嘴连长说道:“边连长,你是一连之长,又是党员,你得想想,你这样逼婚,后果是什么?党纪和国法能放过你吗?”
大嘴连长呆呆地看着郑红梅,说不出话来。
郑红梅看着王玉贵等人,说:“你们把人放开!”
王玉贵等人没有动,看着大嘴连长。
“边连长,如果你不能解决他们随便抓人的问题,我有责任上报团里,上报冼政委!”郑红梅一脸严肃。
大嘴连长看了看,说:“你以为冼政委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