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美凤不会不知道,此事一旦闹将开来,不仅意味着家丑外扬,而且作为副县长的余非,也会因为父亲的行为不检而蒙羞,儿子今后如何在官场做人?
聂美凤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民房连成一排,行人来往穿梭,只要自己一大叫,必定招来不少看客。聂美凤怕遇到熟人不好解释,便躲到旁边一棵树的背后,眼睛死死盯着那栋三层民房。从二楼突然亮起灯可以判断,他们上了二楼的那个房间。至于他们会干什么,聂美凤不敢想。
实在忍耐不住,聂美凤开始悄悄打听那户人家的情况,谎称自己想租房。有人告诉她,那户人家的户主在城里买了店面做建材生意,他们不想这房屋空着,便租给别人住。那人说这屋怕是满了,如果她要租房,他可以介绍别处。聂美凤摆摆手,说自己慢慢看,就不麻烦他介绍了。
聂美凤在附近辗转了有一个多小时,丈夫才从那屋里出来。只见他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低着头匆匆离开,路遇出租的面包车,一头便钻进车里走远了。
望着远去的丈夫,望着依旧亮着灯的二楼窗户,聂美凤心如刀绞,她真想冲上楼去看一看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真想去撕破那张勾引别人丈夫的脸。但聂美凤却始终迈不开脚,呆立良久,她也低着头悄悄离开了那里。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余洪清正跷着腿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待聂美凤一进门便斥责道:“你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聂美凤没有理他。她一路没有坐车,揣着受伤的心灵,拖着疲惫的双腿,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家中。她第一件事就是想伏在床上大哭一场,所以她走进卧室后就反锁着房门,任凭余洪清如何在门外叫唤都不予理睬。
余洪清莫名其妙,心想这是干什么呢,难道她在外面中邪了?或者,她进城里却苦于没有门路,因此找到了他。余洪清说:“我当然也帮不上,但没有办法啊,既然老同学打电话再三求我帮忙,我不与他妹妹见见面说不过去,因此和她吃了一餐饭,应付应付了事。”
“在村小上班?她怎么在城郊租房住?你说是应付应付,怎么还送她到家半天不出来?”聂美凤提出一系列的疑问,让余洪清难以招架,心想,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下可不好对付。余洪清只得强作镇定,回答说:“确实是在村小,那村子就在城郊,至于我为什么要送她回家,是因为她没有晚上一个人出来吃过饭,害怕,我出于安全考虑,只好送了一下她。”“她又出于感激请你上去喝茶对吧?”聂美凤故意讽刺他。“对,对。”余洪清竟然顺着话就点头。聂美凤气愤地质问:“她老公呢?她老公怎么不和她一块,反倒让你负责起她的安全来?”“可怜啊!”余洪清叹息一声,“我那老同学的妹妹离了,一个人挺不容易。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应该避嫌,再也不会与她有什么接触了,放心。”
聂美凤对丈夫的话嗤之以鼻,知道若不拿出有力证据,他一定会花言巧语予以辩解。难道只有捉奸在床才能证明丈夫的背叛?聂美凤心如刀割,因为即使证明了又能怎么样呢?能还内心的宁静吗?能还家庭的和谐吗?一切的一切,都因此而改变了。
聂美凤陷入深深的痛苦当中,她甚至一度不再想起此事,不去过问此事,想学别的妇人一样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但她又常常忍不住,忍不住想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要抢夺自己的丈夫?
大约过去了十多天,聂美凤终于忍不住又来到了城郊那条巷子。但让她始料不及的是,那个女人竟然不见了。据说那女人已经买了新房子,五天前就退房搬走了。至于买了哪里的新房子,却无法打听到。
聂美凤哀叹一声:“总有一些,色胆包天啊,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他竟然违法乱纪胡作非为。我在家质问你爸时,他见事情败露便痛哭流涕让我原谅他,让我千万不要告诉你,以免他在晚辈面前无法做人。可是,就算他还知道廉耻,一切都晚了,没几天他就被人告了,被纪委的人盯上了。所以你找不找那个袁丹菲都无所谓,她和你爸一样,马上就会得到报应,那房子迟早会被政府收掉的,她会一无所有。”说着,聂美凤竟然冷笑不止,“报应,一切都会有报应。可是,可是我究竟做了什么错事,也要得到如今这样的报应。”
果如聂美凤所说,纪检监察机关很快就找到了袁丹菲,让她协助办案。但聂美凤也许没有想到,一向不知情的儿子也卷了进去。
余非是被修州市纪委干部找去谈话的,让他交代受贿的事实。余非根本不知情,自然无所谓交代,但办案人员似乎认定了他参与受贿,非要他端正态度,抛却任何侥幸心理。余非一方面为自己的蒙冤。为父亲的堕落而焦心,另一方面又为叶仙儿在法国身陷囹圄而担心,因此情绪很不稳定,几次对着办案人员大吵。办案人员忍无可忍,训道:“别再拿自己当副县长看了,就是再大的领导干部,都必须遵守党纪国法。也不要以为谁会为你说话,老实告诉你,你的案子向市委常委会作了汇报,对你进行调查是经过了常委会和王晓慧书记同意的。”余非看了看他们,生气地说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就算是王书记同意的,但也只是让你们调查,难道要你们逼供吗?没有也说成有吗?我再次强调,我爸爸的事我事前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也没有收过别人什么钱。”
办案人员说:“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参与了余洪清受贿案,并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你若能主动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则可以减轻罪责。”余非怒视着他,说道:“有证据就拿出来,别跟我瞎扯淡。”“好,你不承认是吧,我问你,邹宝瑞你总认识吧?”办案人员问。余非不知何意,回答说:“他是县政府办副主任,也是我秘书,怎么啦?”办案人员说:“邹宝瑞已经向我们反映,他曾按照你的意思向不少学校校长打过电话,让他们给新华书店教材、教辅资料征订、书款回收提供方便,可有此事?”余非一愣,自
余非的案子让王晓慧有些郁郁寡欢,她的内心充满矛盾,如果她有心偏袒余非,其实是可以设法保全他的。但王晓慧还是不想这么做,余洪清受贿事实清楚,作为他的儿子余非真的没有参与甚至毫不知情吗?如果真的参与了,是他自己太不争气,理应接受党纪国法的处分,如果真的是被冤枉的,如果真的经得起调查,还可以还他清白。因此,王晓慧尽管心存牵挂,但始终没有出手干涉对余非的查处。
纪检监察部门最终将余洪清的案子移送了检察机关,检察机关则进行了补充调查,随后提起公诉,交由法院进行审理。对于余非,市纪委只对其进行停职检查,并没有移送司法机关,结果也一直没有明了,因此更显得扑朔迷离。
作为余非的故人,王紫君原本对此一无所知,她在省城平静地教着书,与新丰街办的沙运海保持着男女朋友的那种交往,但是有一天,她获知了发生在余非身上的一切,从而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告诉王紫君这一切的是余非以前的司机小刘。余非因涉嫌腐败被“双规”后,小刘心里极不平静,他怎么也无法将余非与一个腐败分子画等号。给余非做司机的那几年里,他耳濡目染了余非太多的行事作风,知道他虽算不上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但至少是一个活得坦荡的人,一个没有虚伪嘴脸的人,他怎么可能与父亲里应外合做出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因此小刘认定余非是蒙了冤,特别是听说邹宝瑞举报了“老主子”之后,他更加觉得这其中存有蹊跷。
因为私下闲聊时,小刘早就得知邹宝瑞心存抱怨,也知道他和县委书记的秘书卢一柳走得很近,而县委书记游长江一向与余非不甚和睦,他显然是有“卖主求荣”之嫌,只不过小刘不想搬弄是非,因而一直没有和余非提起邹宝瑞的异举。但这次邹宝瑞竟然落井下石,将“老主子”逼向绝问:“我看你不是把他看做朋友,而是把他还当做男朋友。紫君,你要清醒,余非再好,他已经不再属于你了,你有你的生活,你有新的男朋友,你何必操这份心。更何况,余非犯的是经济案,不是谁出面说一说就没事的,你不会逼我去犯错误吧。”王紫君辩解道:“余非他肯定是冤枉的,他不是那种人。”王晓慧见女儿从椅子上都激动得站起来,不禁摇了摇头,她知道时光没有改变一切,那个沙运海也没有真正代替余非,女儿还是余情未了,是在感情用事啊。王晓慧问:“你怎么知道余非不是那种人,你的眼睛长在他身上吗,知道他的一切行为?”“我……”王紫君一时语塞。
这时,秘书进来请示:“王书记,梁木县的书记、县长过来了,说要向您汇报工作。”王晓慧这才想起约了他们谈金矿开采的事,便吩咐秘书:“请他们进来吧。”然后对王紫君说:“你先回我的宿舍,中午我们一起吃饭时再聊。”王紫君无奈,悻悻地出了门。
游长江和吴益群来到市委书记办公室,谦恭地打过招呼,分别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两把皮椅上。“我请你们来是想了解一下金矿开采的有关情况,另外,有几个菜农说补偿标准太低,两次到市里来上访,你们也一并汇报一下处理情况。”王晓慧开门见山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