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递给二人茶水,游长江接过后抿了一小口,清了清嗓子,对王晓慧说:“王书记,金矿开采进展比较顺利,加拿大维思公司进驻矿区后,道路兴修、土地平整进展很快,现在公司办公大楼已经建到了二层,各种生产设备也已陆续到位,估计要不了两个月就可以正式投产。”游长江随后作了具体汇报。在谈到菜农上访的事情时,游长江说:“洛西镇的几户菜农到市里上访后,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专门作了研究,益群县长亲自前往调处,下面就请他来作个汇报吧。”
吴益群告诉王晓慧,通过耐心细致的工作,洛西镇的那几户上访户已经接受了维思公司提出的补偿标准,均表示不会再上访了,更不会越级上访。县里为慎重起见,已安排专人进行监控,绝不会引发不稳定事件。
“不过……”吴益群看了看游长江,欲言又止。王晓慧见状,对他说:“不过什么,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有话直说。”吴益群便直言相告:“据青非是个坦荡君子,请我们到市里为他说话。至于他鼓动上访,我看还有待观察,可能他在多个场合强调了余非的为人,在一些人当中造成了一定影响,也激发了一定情绪,但并不能说是他在串联或者说组织集体上访。”王晓慧问:“那么你眼中的余非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吴益群眼睛瞟了一下游长江,没有吱声。王晓慧便问游长江:“你说说。”游长江叹息了一声:“怎么说呢,他应该是一个爱为民请命的好领导好干部,也做了一些造福百姓的好事,但我想您观察人应该更深刻,有些人只顾埋头干事,有些人喜欢政治作秀。”
游长江虽然没有直接否认余非其人,但话里藏针。王晓慧没有就他的话发表见解,而是对二人说:“上访的事你们注意点,农民群众正常的诉求我们要尊重,并认真加以解决,如果发现有人恶意闹事则要果断处置。还有,关于余非的问题,如果群众问起,请做好解释工作,说市纪委监察机关一定会秉公办案,让大家放心。”
二人出去后不久,吴益群接到王晓慧电话,因此向游长江找个借口又折回了市委书记办公室。
王晓慧对吴益群说:“我让你说说余非其人,你似乎有所顾忌。”吴益群笑笑,没有作出解释。王晓慧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尽管说吧。”吴益群想了想,说:“我就说说心里的感受,当然不一定对。我认为余县长是我这么多年以来见到的最为特殊的一位领导干部,他襟怀坦荡,性格真率,敢作敢为,在处理事情过程中,只要认为是对的坚持不懈,不太考虑自身利益,这在我们的干部队伍中是比较难得的。很多人认为他不够浑圆,不够包容,锋芒太露,不利团结,影响大局,算不得好领导。这话对也不对,懂得浑圆包容、只顾韬光养晦固然各方讨好,谁也不得罪,但也容易形成一团和气下的暗流奔涌,不利于党和人民的事业。所以我是很佩服余非的,因为我有时候也做不到他那样。”
吴益群的一席话让王晓慧陷入深思。吴益群的话不无道理,将余非的率直一味视做不成熟也不对。但他涉嫌腐败又如何看待呢,吴益群没有说这个问题,因为还处在调查之中,谁也不敢肯定。
群众集体上访声援接受审查的干部,梁木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派出大批公安维持秩序,将数十名菜农围在县政府门前不让进。游长江甚至下令逮捕为首分子,在旁的吴益群终于忍无可忍,劝阻游长江道:“游书记,万万使不得。王书记曾对我们说过,农民群众正常的诉求我们要尊重和保护,他们只是希望政府秉公审查余非的问题,并未寻衅闹事,我们不可以抓人。”游长江气愤地说:“都集体围住县政府了,事情闹得还不严重吗?”但话虽如此,却没有再坚持让公安抓人,他也怕上级怪罪。游长江对吴益群说:“吴县长,现在这种情形,就请你先去做一下解释工作,就说纪检监察机关会秉公办案的,让他们赶紧散了吧。”然后又对慌张赶到他办公室的青远乡党委书记说:“你们都干什么去了?让你们盯着点,这么多人跑到县政府你们竟然不知情。快去,快去帮吴县长做些解释工作。”
吴益群只解释了一阵,菜农们便开始散去。原来他们并非要聚众闹什么事,只是作出一个姿态,希望余非的问题能够早日弄清,广大菜农才能真正安心。吴益群叮瞩青远乡党委书记,不要去查什么人参与了此次上访,更不许秋后算账,等余非问题水落石出了,此事自然平息。
吴益群打电话叫来南方绿色蔬菜公司董事长杨义平到自己的办公室,问他是否组织了这次上访。杨义平沉默良久,承认是他在组织,但并无恶意,只是表示一种姿态,老百姓感激余非,希望余非的问题能早点弄清,回到工作岗位上。吴益群也没有责备他,只是解释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在古代,要上万民书才能引起朝廷重视,才能保护忠臣,党和政府在反腐败方面既坚定不移,又慎之又慎,绝不至于冤枉了好人。吴益群还告诉他,此事已引起了修州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如果他有什么诉求,或者有什么利于查清余非问题的证据之类,可以向上级反映。
小刘在梁木县没有找到,便特意开车跑到省城去买了一支。他谁也没告诉,只是暗暗盯着邹宝瑞,想伺机将录音笔预先放到他要去的地方。
但小刘一直没有逮到机会,因为无法事先知道他们会去哪。怎么办呢?小刘知道卢一柳和邹宝瑞偶尔会串一下对方的办公室,何不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将录音笔放在办公室内,这样不就能够窃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吗?小刘与邹宝瑞同一单位也同一层楼,自然更容易接近他,但作为政府办副主任的邹宝瑞是一个人用一间办公室,如何将录音笔在恰当的时候放置在他的办公室内呢,小刘琢磨了很久。
这天,小刘终于发现卢一柳到邹宝瑞办公室串门了,便赶紧将录音笔藏在身上,拿着几张稿纸向他办公室走去。
“咚咚咚……”邹宝瑞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小刘礼貌地敲了几下。
“进来。”邹宝瑞说。小刘进门后,邹宝瑞神情有些不悦,问:“是小刘啊,有什么事吗?”小刘心里暗骂,以前同侍余非副县长时,二人跟兄弟一样,现在提了一个副主任,竟用这种口气说话。小刘想,也许是上次质问他为何要害余县长引起了他的反感,至今也未消弭。
“卢主任也在啊,打扰你们了。”小刘和坐在一旁的卢一柳打过招呼,满脸堆笑地对邹宝瑞说,“邹主任,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你多包涵。我这次来是有事求你帮忙,我老婆不是在南方蔬菜公司上班吗,她为了在公司里表现表现,写了一篇关于公司的新闻报道,想投到报社去心里面又没有底,你搞材料有经验,想请你帮忙看看。”
邹宝瑞一脸的诧异,心想小刘真是有意思,得罪我了竟还有脸求我帮忙。“写稿子是好事,应该鼓励鼓励,可我没时间看啊,你是不是……”邹宝瑞话没说完,小刘已经递过烟来了,边说:“不急不急,稿子先放到这里,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看,完了我请你们吃饭,好吗?卢主任也一定要赏脸哦。”邹宝瑞无奈,没有再推辞。
小刘转身准备离开时,拿在手上的手机突然掉在地上。他便蹲下身去捡,就在这一瞬间的时间,他迅速将录音笔藏在邹宝瑞办公桌下面的一个隐蔽角落。所幸二人都没有关注小刘捡手机的细节,小刘如释重负地走出办公时间就算了。”说着,便伸手去拿那两页纸。不过由于没有拿好,其中一页纸掉在了地上。小刘照旧借蹲下身去的机会将录音笔迅速握在手中,然后起身向邹宝瑞道别。
邹宝瑞感觉小刘特别奇怪,但又不知他演的是什么把戏,双眼愣愣地看着他。“邹主任,你虽然没时间改,但还是要谢谢你啊!”小刘说着,出门而去。邹宝瑞微微苦笑,没有说什么。
但邹宝瑞绝不会想到,小刘此举竟改变了他的命运。
小刘偷偷听了那笔式录音机里面的内容后,大吃了一惊,原来邹宝瑞真的与卢一柳密谋了如何对付余县长,而且背后很有可能是县委书记游长江在撑腰。小刘知道这录音的极端重要性,来不及多想,迅速赶到省城找到了王紫君,请她赶快将录音笔转交给王晓慧书记。
王晓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治下会发生如此严重的官场倾轧事件。由于涉及县委书记、副县长和几名科级干部,王晓慧指示市纪委在调查过程中严格注意保密,不可将这类丑闻外泄以免造成恶劣的社会政治影响。
市纪委经过秘密调查取证,最后证明余非是被陷害的,他在父亲余洪清受贿案中未参与,也不知情,调查组的意见是解除对他的审查,恢复他的副县长职务。
然而余非却无意再当副县长了。四十余天的“双规”,让他几乎肝胆俱裂,数度和调查人员起冲突,所幸总算还了清白身,但父亲受贿的事实仍让他身心受累,更何况未婚妻叶仙儿被带去法国至今吉凶未卜。如此境况,他怎么有心情重新接受副县长之职?此外,尽管自己得以脱身,但父亲之案仍在梁木县被人津津乐道,他怎么有颜面重新坐到台上去!
至于陷害他的邹宝瑞以及幕后的黑手,余非没有去深究。他只是感激地对告诉他这些情况的小刘说:“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不论这后面有着什么样的阴谋,我相信上级组织和领导会妥善解决。”余非所说的上级领导自然包括市委书记王晓慧,他心中充满感激,因为他听小刘说过去找王紫君了,知道她们母女为他所做的一切。
不过眼下余非最挂记在心的不是她们母女,也不是已移送司法机关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