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来了电话,打听我与那女人交往的状况,我说不容乐观,因为觉得不像是恋爱,而是一笔必亏的买卖,一场对吊丝的大审判。表妹想约我去她那里吃饭,顺便给我介绍个刚从新加坡留学归来的同学慧。表妹先给我发了慧的照片,从照片里觉得她还凑合。我们在相会的路口见到了慧,她长得一般,但是表妹觉得见过世面的她配个我这个的怪异的艺术家是可以的。她现在和表妹挤睡在一起,有表妹白天晚上不停歇的向她吹捧自己,她的一条胳膊已经搭到了我的床沿上了,我认为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她就会被我顺势一把拉上床,躺在我右手边,彻夜亲吻抚摸。清晨刺眼的晨曦,也被她娇柔的身躯挡住了。到了表妹住处时,她在厨房做饭,慧在她房间里看电视,我装得有些害羞,和她说话时捏鼻捏耳的显得有些不自在。她和我寒暄了几句,她不肯和我相处一室,她看上去有传统女人的矜持。慧在厨房里做得有板有眼的,平时就很独立。她比我小五岁,像我这个年纪的,快三十了,本来认为应该找个年纪相当的才对,我们对生活的认识,体会都是相通的,都没有年少的轻狂,多了稳重,不会觉得所有事情都是理所当然,有敬畏、收敛,懂得人与人之间的边界。和慧这种女生有代沟,生活经历又不一样,她留洋我土鳖,然而,仔细想想,女人跟男人又有多少是一样的,越是成长就就越像是炸开的星星,各自朝各自的方向奔去,不再交汇,哪怕是平行。我想我们以前没什么交汇点,但以后会找到一些共通点吧。
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慧不时提到南洋美食,遗憾的是她最怕吃鱼。我认为她应该是觉得吃鱼吐刺太不雅了,毕竟受过发达国家的高级教育吧,而且南洋不吃鱼,不知错过多少美味,就在我深感遗憾的时候,她一个人把条鱼吃得一边只剩白骨。她说她不吃豆腐,豆腐味道怪异。她不时的夹豆腐中的肉沫,以至于碗里不少碎豆腐。她还说她不爱喝饮料,因为里面有色素,她只喝雪碧,雪碧是透明的。不知道是她的禁忌太多了,还是这里的一切都不适合她。我跟她开玩笑说大自然最喜欢的就是不挑食的物种,什么都吃的最好养活。挑剔的物种很容易灭绝。她说她就是个挑剔不好养的人。
晚上回家后,表妹来电告诉我,慧说什么男人得负担房子之类的,住在远郊都不会考虑,让我有心里准备。我觉得一提到现实中的事情,头顶上的臭氧层顿时稀薄了一块,但我觉得这个是相对的,这世界不仅有卖方市场,也有买方市场。你提你的要求,别人也会提别人的要求。没有人是甘愿被人挑,被人选的,谈不了大不了不往来,难不成还扒房牵牛吗?表妹还说,她不时的拿出苹果手机在别人面前炫耀,说什么用苹果的在一起才好,表妹还说她很吝啬,她买来了一大包樱桃,见表妹来了,就从里面拿出了孤零零的一颗,剩下的包好,又重新塞入冰箱。整天吃表妹的,用表妹的,她也不准备找工作。这个不想干,那个工资低,还说什么没兴趣。表妹觉得她内心复杂,找我也是找个“备胎”,还问我是不是想放弃她,我觉得暂时不要。我向她展示底线,我也是找个“备胎”,大家都是相互找“备胎”。
过了几天,表妹给我打来了电话,她说她无法忍受整天和她处在一起的日子了。两个女人产生了矛盾,表妹叫我不要找慧了,有她就没她。我表示周末把慧约出去,先让两人隔离隔离。我从表妹那里要到了慧的电话。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地铁口。我去等她,我想反正女生都会迟到的,索性我就推迟半个小时去吧,我显得一点不认真。我知道如果她足够漂亮的话我一分钟都不敢去耽误。可是地铁刚到站的时候我又心急了起来,脑子里乍现出她在焦急等我时的表情,她骂我是个不守时的邋遢仔,转身就离开,甩下句“这辈子注定打光棍!”我怕被鄙视,头次见面就黄了,又急天忙地的挤过人群,来到约定地点。电话打给她,她说准备要出门了,让我等一小会,我知道这是苦等的开始。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在等她的时候,脑子越来越不能平静,刚才发现地铁里美女不少,可是自己却无缘跟她们相识交往,如果这两千万人里有一个人和我有缘,我就不会在这里像个猴子那样东张西望去守候她乘的公交车了,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喜欢她。这是正式的约会,好歹也有点仪式感,我心里偶尔有些紧张。经常不运动,还不知道心脏里积了多厚一层烟尘油垢了,它狂乱的扑腾泵血就是因为专注、认真,为了避免紧张和心脏负担,我对自己说,随便玩玩而已嘛。过去半小时,她出现了。她的头发往后梳着大饼,额头发际线不齐,还溜溜光,像文工团的歌手,一下老了十岁,脸上虽抹了些粉,还是遮不住黑斑疙瘩,泛出底色。不如第一次见面时她比较自然,有魅力,以至于走入地铁时我都不愿太靠近她,我心里直说,这国真是白出了!我想自己不是无聊是不会约她的。我的直觉就是她肯定从来没人追求,是个处女。在地铁里,她坐着我站着,借口说自己屁股疼,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她会认为我得了痔疮。我带她到了上海的环球港这个综合购物中心去。上海最多的就是这种设施,各种金碧辉煌、洋气。一方面要多洋气多洋气,另一方面媚俗,要多土气就有多土气。到了那里,她说城市商场都是千篇一律,没意思。我赞赏她有见识。我的约会也是千篇一律,我伴在她身边,依旧说着上次跟那个上海女人说过的话,哄她,说她漂亮,说她有品味,一个词都不用改,并且及时为她量身定做了一份,说她留学是明智之举,去的国家也有讲究,她也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类的废话,总之,厚颜的讲给她听,像是在表演,自己都觉得恶心,真想找个角落朝着肥脸抽上两巴掌,我还让自己装成冷静的正人君子模样,不让她看出我思想的分裂。我坚决不准许自己第一次见面就去牵她的手,为了保证做到还背着手,两只手还抓到了一起,让它们相互监督。
好在商场足够大,里面各种设施林立,并设有展览馆。她对里面的名牌都没有兴趣,我不忘夸她朴实高雅。转悠一阵后,我们去看画展。她对这个比较有感觉,我又对她的艺术涵养表示赞赏,对她的家庭能培养这样多才多艺的女儿表示赞赏。她吃饭也选择人员热闹的地方,商场里的小吃铺,我又捧她说有生活情趣,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我以为吃经济上不会有太大负担,多点甜言蜜语就行了。我错了,小吃虽然单价不高,我们这顿吃了两百多块。以至于我不时的纳闷,几个包子水饺怎么这么坑人咧。在我们告别的时候,她动情的说和我出来很开心,下次我们再约会。我送她上了列车,自己再坐反方向的车回住处。我想自己也不需去倾倒苦水写作了,不必为艺术奋斗了,找个女孩整天哄着玩,或者到处转转,抱杯星巴克拍照发上网,日子也照常过。只要有女人,人平庸就平庸呗。天荒地老,人最终不一捧黄土,生灵和文明都会毁灭遗忘,创造努力都是徒劳,所以该享受就享受,人只活一世。但是一回到住处,就觉得自己过得空虚,该做什么还是得做什么。
我和慧约会后,对上海女人态度强硬了许多,对她的短信爱理不理,我知道当两个存在的时候,失去了任何一个都不要紧。失去只是让我确定自己的选择而已。
这段时间里,我和慧显得比较亲密,每天都用短信联系。第二个周末,我们去了上海的七宝古镇上去游玩。她这次没有梳那种可怕的大饼头,而是清新的马尾。到了景区,人比刷子上的猪鬃还要密集。人潮拥挤,我趁着拥挤的功夫故意的贴近了她。我们被挤来挤去,索性我搂住了她,理由是怕被挤散开。她并没有躲闪,我放大胆子,将她搂得更紧了。她的身子显得很娇柔,像个软骨人。我继续对她甜言蜜语,能编的谎话我都在现编。在编谎话之前我就告诫了自己,自己要是这么厚颜下去,以后任何遭遇后果都得自己承担,任何苦酒都要自己品尝。我总结了一个规律,追女人,能够搞定的,几下就能搞定,搞不定的,一辈子都难搞定。就跟浇注混凝土那样,一次不能成形要彻底打掉,重新来。我牵着她的手,并因为自己的胆大而洋洋得意。
如果说人心像发酵的面缸一点也不假,太热了里面膨胀得越迅速。我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之中,顺便鄙视牵下手就唠叨个不休的莫莉。出了景区,我们去家本帮菜餐馆吃饭,花了两百块钱。我掏钱的时候,慧要主动去付款,她说是回请我,我一再的坚持,她和我争,我索性就让她来掏。我出现了失误,她现在工作还没弄好,其实很心疼钱,并且一开始我准备付钱的,所以多点了些菜,桌子上有些剩菜。她嘟囔起来,嫌我太浪费,她的脸上就没有了笑容,嘴角下撇。我说请她吃东西,她一直都是摇头,耳朵甩得都贴近了嘴巴。坐地铁回去的时候她都是紧绷着的苦瓜脸,我跟她讲笑话,并且安慰她工作不是难事,并拍着胸脯对她说有困难来找自己。她的嘴角会偶尔抽动一下,此后继续苦瓜脸。我不想再看她的臭脸。
回去之后我给她发信息,她不愿意理会。约她她也不肯,我也懒得耗费时间,注意力瞬间回到了上海女人这里,我认为莫莉更好看,她除了吝啬、冷酷、毒舌、无趣、乏味外,至少没有一副见着就让人恶心的臭脸。表妹打电话来问我交往情况,我说我已经对她没兴趣了。我一旦对她没兴趣了之后,感情冷却了下来,就像是烧土砖的窑那样,熄了火再发燃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