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合马站不起来了。衙役上前，拖了他跪在大堂中间。阿合马看见地上的血，往后躲了躲。
阿里不哥和颜悦色地叫道：“阿合马！”
阿合马：“在！”
阿里不哥问：“刚才失烈门怎么死的你看见了？”
阿合马道：“没，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往外说。”
阿里不哥一拍桌子问：“你看见没有？！”
阿合马判断一下说：“啊，看见了，看见了。”
阿里不哥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是不是也想学学他的样子，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呀？”
阿合马说：“不不不，我不想横着进来竖着出——不不不，我不想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阿里不哥又和颜悦色地说：“那好，你说吧。”
阿合马问：“我说，我说……说什么？”
阿里不哥说：“说说忽必烈是怎么交代你的。”
阿合马道：“行。四王爷临走的时候告诉我，好好干，帮助刘秉忠刘大人把钱粮大事办好。”
阿里不哥说：“对，往下说。”
阿合马问：“说什么？”
阿里不哥问：“办好了钱粮大事做什么？”
阿合马说：“为大汗南下攻宋做好准备。”
阿里不哥说：“胡说！”
阿合马说：“小人不敢胡说，句句是实呀！”
阿里不哥命令道：“把这小子给我按倒了，打！”
衙役上前将阿合马接倒在地，褪下裤子露出屁股。阿合马一直在叫：“哎呀妈呀，别打呀，我说的是实话呀！”
崔师爷问：“王爷，打多少？”
阿里不哥道：“打死为止。”
衙役一板落下去。阿合马大喊一声：“哎呀，我招我招！”
阿里不哥摆摆手，衙役退后。阿里不哥凑上前来说道：“说吧。师爷，给他记上。”
阿合马问：“七王爷，你还打不打我了？”
阿里不哥说：“不打了。”
阿合马说：“那我就没什么可招的了。”
阿里不哥说：“打！”
衙役上前要打，阿合马大喊：“我招！”
阿里不哥道：“说吧。”
阿合马说：“你要是打我，我就说忽必烈交代我，让我在这里干出个样子来，然后投降宋朝，领着宋朝的军队打到和林去，先杀你七王爷！”
阿里不哥：“嗯？！”
牙剌瓦赤：“这……”他拉阿里不哥到一旁说，“七王爷，这小子这一蹄子踢到云彩了。说得也太玄了，没有人会信哪！”
阿里不哥想了想，走回来。崔师爷说：“大人，口供我录下来了。让他画押吧？”
阿里不哥说：“撕了！”他对阿合马说，“阿合马，方才你是吓糊涂了吧，你再好好想想，忽必烈是跟你这么说的么？”
阿合马哭涕涕地说：“我是吓坏了。四王爷不是这么说的。”
阿里不哥问：“他是怎么说的？”
阿合马说：“四王爷临走的时候就是告诉我，好好干，帮助刘秉忠刘大人把钱粮大事办好，为大汗南下攻宋做好准备。”
阿里不哥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想活了？！”
阿合马说：“啊？想活想活，我是真想活呀！”
阿里不哥道：“想活就说实话！”
阿合马说：“说，说实话！忽必烈让我在这儿跟失烈门好好学武艺，等学成了武艺，好只身去和林刺杀大汗和七王爷您！”
阿里不哥：“嗯？！”
牙剌瓦赤说：“阿合马，忽必烈手下那么多武林高手，为什么一定让你学武艺刺杀大汗呢？”
阿合马说：“我，我聪明伶俐，眼睛好，夜里别人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我能分辨出两里以外的牛是公是母。”
阿里不哥大怒：“给我打！”
衙役的板子又落下来。阿合马说：“别打了！不要打了！我这回真招了！”
阿里不哥说：“停！”
阿合马喘息着说：“七王爷，我有个办法，你老人家看行不行。”
阿里不哥问：“什么办法？”
阿合马说：“你老人家想让我招什么，你给我说出个样子来，要是不方便说，写出来也成，我照着你教我的样子一字不差地招认出来，让这位师爷记好，我划供，这事不就完了么？”
阿里不哥气极败坏地说：“混帐！不准你装疯卖傻！”
牙剌瓦赤说：“阿合马！本大人问你，你是否曾与汗廷管家赛智坛勾结，偷盗国库，为非作歹！”
阿合马说：“这回我说实话：我与赛智坛并无多少私交，只是在贵由汗继位时，我看他作为蒙古贵族之后那么贫困，出自怜悯之心，才赏给他一匹丝帛。没想到他不忘旧情，上次赏赐宗室众臣，也多给了察必王妃一些赏赐。此事小人既未向忽必烈王爷说明，也没有告诉察必王妃。如果有何不妥，小人甘愿受罚！”
牙剌瓦赤问：“你作为忽必烈王府管家，后来又负责燕京地区钱粮，截留赋税，偷盗国库，干了不少坏事！恐怕不像你说的这么清白无辜吧？”
阿合马回答说：“截留赋税须有账可查，偷盗国库也要有人证物证。大人空口无凭，这不仅是对小人的无端指责，而且是对忽必烈王爷的诬陷！小人焉敢信口雌黄！”
阿里不哥厉声喝道：“好个阿合马，人人都说你玲牙利齿，倒也名不虚传！看来你是不打不招，来人呀！”
众侍卫手执棍棒上前。
阿里不哥命令道：“打他一顿板子，扔到大牢里！”说罢走出大堂，牙剌瓦赤也跟了上去。
师爷从牙剌瓦赤的椅子上拾过垫子，扔在阿合马的屁股上，说：“打！狠狠地打！”
衙役们板子重重地打下去。阿合马大声地嚎叫起来：“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你们还是像对失烈门那样，一棍子把我打死吧——”
师爷见牙剌瓦赤和阿里不哥走远了，对衙役挥挥手。衙役停下棍子，大家都笑了。
崔师爷对阿合马说：“阿大人，你可真会装疯卖傻。行了，他们都走远了，您起来吧！”
阿合马站起来说：“师爷！谢谢你。”
崔师爷说：“你呀，得谢谢他们，他们的板子是飘着打的，听着声音挺大，可是打得不重。要是抽着打你，两下子屁股就得开花。”
阿合马一抱拳，说：“谢谢各位照应！”
衙役们齐声道：“不用谢，平时您和刘大人积了不少阴德，我们也不能缺德不是？”
阿合马说：“唉，可惜了失烈门了！”他朝众人跪下。
崔师爷问：“阿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阿合马说：“我求你们给他买一口好棺材，我要是能活着出去，钱，我加倍还你们！”
崔师爷说：“你骂我！牙剌瓦赤欠了他一条命。我们作为燕京行省的人怎能不负责处理后事呢？”
阿合马的泪水流了出来：“死了也好，倒是少受了不少罪！”
一场夹枪带棒、流血死人的钩考之祸，同样把八思巴卷了进去；好在他是上师，没有生命之祸。他亲历了七王爷阿里不哥和牙剌瓦赤的钩考，而在这次钩考中死去的年轻人失烈门的遭遇，令他进一步体会到蒙古国内部斗争的你死我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