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递到曹志鹏面前,曹志鹏摇摇手,拒绝了。张光奎盯着曹志鹏看,“你怎么啦?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听到声音,几个人凑过来,也盯着曹志鹏看。曹志鹏感觉浑身软软的,那些疼痛找不到具体的位置,像全身每一处都疼痛异常。
“不好,我看他这个样子,像鬼上身了。”沈金凯嘴里叼着冒着烟雾的烟卷,晃着圆滚滚的肉球仔细察看了一番,在慎重地下结论。
“太像啦!魂都被吸走了,脸色卡白卡白,一点血色都没有。”魏晓冉顶着一个罗锅,幸灾乐祸地说,“为了不受这一趟累,赶紧的断气,跟徐老太太放一个坑算啦!”
“人家徐国胜有意见。”
“有个屁的意见,他老妈那么大年纪了,给她送去一个童娃娃,高兴都来不及,还有意见?”
几个声音低低地说,不时发出淫邪的笑。
曹志鹏无力地抬起眼帘,缓缓地看了看四周的几个人。这些人都是抬棺材中的一员,他们为什么没有像曹志鹏这般累?他们为什么精神这么好?难道刚才他们没有抬棺材,而是提着手提包来游玩了?这个时候也正好可以调笑曹志鹏。
这些问题,没有人回答。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只生病的猴子,眼神中有假惺惺的同情和真实的嘲笑。曹志鹏身上实在没有多少力量,要不然他非要站起来,去回击几句。
“小曹啊!是不是真的遇到鬼了?我找齐国辉帮你做一次法事,祛除缠在你身上的小鬼。凭我的关系,齐国辉最多收你五百块钱。”张光奎似乎很关心地说。
“那鬼怎样?在你身上作乱了嘛?”沈金凯蹲下来,凑在曹志鹏面前,低声地说。“如果是女鬼,还算是牡丹花下死,也算风流!如果是男鬼,就很下流了。不过呢,我倒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找一根桃木棍,狠狠地一通打,那小鬼吃不了痛,肯定跑出来。至于我嘛,受点累不要紧,我既不吃你的饭,也不要你的钱,谁让咱们都在村委会里一起共事呢?”
围着他的那些脸,在沈金凯喋喋不休的话语中,脸上都挂着丝丝笑意。笑的内容很丰富,别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给我们说说,是一个什么样的鬼?漂亮吗?力量威猛吗?跟鬼一晚上能来几次?”沈金凯几乎凑着曹志鹏的脸,声音压得很低。这个声音,足够让大家都能听清。
“我怕你跟这位刚去世的徐老太太乱来,你说你这么年轻英俊的,她肯定舍不得你,待会从棺材里射出来一道阴雾,把你一裹就带走了。”
沈金凯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休息了一会,喘的气渐渐小了。曹志鹏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他的脸正好近距离地靠近那些意味丰富的脸。
“小曹,你干什么?你千万不要乱来,你不是那些鬼的对手。”
对面的脸,是张光奎的。这张嘴里出来的声音,阴阴阳阳的,听起来很不是滋味。
“鬼?倒是有一个,漂亮得像林黛玉。她每天晚上都来陪我,说我一个人太孤单。”曹志鹏有些骄傲地看着这些朝他进攻来的眼神。为了说这些话,消耗了曹志鹏很多的精力。他努力撑着,不愿意在这些带着偏见和不友好心态的人面前露出怯来。
“你们干什么?怎么总是欺负人家小曹。”陈那花从人群后面挤过来,声音的气势很足,“你们这帮男人,你看看你们的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干什么坏事。小曹,有谁欺负你,跟姐姐说,我跟他没完。”
魏晓冉嘀咕着,“你就喜欢那副臭皮囊。等你死了,还不是得让我摸来摸去。”
“什么?你说什么?”
魏晓冉的声音低低的,陈那花没有听清话语,凭着感觉知道是一些不满的话语。她一把揪扯住魏晓冉的脖领子,声音严厉地问道。魏晓冉被陈那花这样逼视着,感觉像一只小鸡,他可怜地说,“我说一个笑话。”
“笑话?什么笑话,说出来大家听一下。”
“好,我说,我说,你的手能不能松一点?”魏晓冉像一只在猫爪下绝望的老鼠,可怜极了,“有一只小猫咪在外面玩的时候,遇到一头奶牛,它彬彬有礼地跟奶牛打招呼。奶牛有些瞧不起这只猫,就嘲说你这猫咪怎么长成这副德性,小小年纪就长那么长的胡子,我给编个歇后语,小猫插胡子,装老。猫咪很生气,反唇相讥道,‘你还不是不害臊,咪咪那么大也不戴个乳罩就到处跑。我也给你编个歇后语,奶牛不戴乳罩,不害羞。’”
旁边的几个老男人都呵呵地笑起来。
“你刚才说的这个?”陈那花不相信,她刚才听见的话没有这么长。
“是。肯定是。我们敢保证,我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沈金凯几乎拍着胸脯作证。另外几个男人也都随声附和着。
陈那花眼里的疑惑并没有消除,但她也无法找出更有力的证据进行反驳。
“好吧!就算是讲的这个吧!”陈那花说,“我可告诉你们,不准你们欺负小曹。以后小曹归我保护。”
“我们哪里欺负小曹了,”张光奎嬉笑着说,“我们跟他开玩笑呢?”
“开玩笑?开什么玩笑?”陈那花不解地问。
“他们刚才抬棺材的时候,步调不一致,有人的失误差点让棺材落了地。沈金凯说这不怪小曹,是因为徐老太太从棺材缝里伸出手来,抓了小曹一下,而且抓的地方,不凑巧,让小曹绷着的气一下子泄了。”
“你们开这样的玩笑?”
“可不就是开这样的玩笑嘛?”张光奎很无赖地看着陈那花,“我们男人们开点粗俗的玩笑,还不是疲累以后的一种解乏方法。”
“你们拿过世的人来开玩笑,不怕晚上做噩梦?”
“不怕。”张光奎很自信地说,“我们是什么人,晚上赶到坟地里去捡骸骨来玩的人,我会怕鬼?是鬼怕我才对。”
“好啦,好啦,不跟你们扯了。但你们刚才抬棺材的那点伎俩,我可全都看在眼里。你们把绳子往小曹那个边弄那么过去,你们这种整人的方法,旁人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你雪亮归雪亮,但你得尊重事实。你看看,跟他一起抬的是谁,魏晓冉!”沈金凯很煽情地说,“个子矮他那么多,背上还背着那么重的一个罗锅,年龄也比他大了将近一倍,年轻人不多承担一些难道叫老头多承担一些?”
“你们的理由总是最多,”陈那花无心跟沈金凯辩论,她伸手拉住曹志鹏的手,“小曹,来,到我们这边来坐。”
众人用怪异的声音回应着,然慢慢散开了。曹志鹏脸上的神色并不愉快,他轻轻摇摇头,“我去那边坐一坐。”曹志鹏用手指了指前面一丛小树林,“我有点累,想慢慢走一会,那里的空气可能比较适合我。”
陈那花没有强求,曹志鹏慢慢走过去。这边的忙碌就跟他暂时无关了。刚走了十来步,突然就从一棵树后闪出两个人,一下子拦住曹志鹏。
“你骗我们。”两个声音一起说。
曹志鹏抬起眼神,有些诧异地看着两个人,“你们怎么又在一起了?”
“你骗我们,你是一个大骗子。”姜蕾蕾和赵清荷异口同声地说。
“我怎么骗你们了?”曹志鹏觉得奇怪,“你们不是已经分出胜负了嘛?你们谁先跟对方说话的?”
“她!”两人的手都指着对方。
“究竟是谁?”曹志鹏声音有些严厉起来,“难道你们一起说话了?”
两人不好意思地点着头。曹志鹏不由开心地笑了,“这是天意还是你们俩故意?”
“我们怎么可能故意呢?”赵清荷抢着说,“我们按照你说的办法,都憋着不跟对方说话。这两天我们都在曾仪仙家玩,玩的时候我们俩都避开对方,即使不能避开,也是两块冰相对。”
“那不就行啦!”曹志鹏说,“我的目的不久是让你们分开吗?分开了,所有的龌龊都会被时间清洗干净的。”
“坏就坏在今天早上。”姜蕾蕾说。
“为什么呢?”
“昨天晚上睡了一觉,梦把好多事都给弄丢了。不是要出殡了嘛?我们起得有些早,急匆匆往曾仪仙家赶。当时天色还不算太明,脑袋里还残存了一些梦。正巧要经过一道田坎,那里被前几天的雨冲毁了一些,有些地方垮塌了。”
“我走前面的,”赵清荷耐不住了,抢着说,“我一跳过去了,就想到后面还跟着人,就想提醒一下,嘴里很自然地说,‘注意,这里危险。’”
“当时你正好在她的身后,对吗?你不就赢啦?”曹志鹏看着姜蕾蕾。
姜蕾蕾很淡然地摇摇头,“她说话的时候,我确实跟在后面,也没注意前面走的是谁。我也看到了垮塌的地方,我嘴一急,在她说话的同时,我出于本能说了一句,‘小心脚下!’”
“一个注意危险,一个小心脚下,你们的输赢我没法评判了。如果从公正的角度上说,你们都是赢家。”曹志鹏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