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抢不来?当然要抢,必须要抢,人家都打到你面前来了,你还顾得上什么面子、什么风度!瑶瑶,对这种人你就得用暴力,以暴制暴你懂不?她怎么来的,你就怎么把她打回去!”丹露挥舞着双手,气势很是了得。
“不是面子,露露姐,不是面子与风度,而是尊严。我觉得感情不是用抢的,抢了,就没意思了。志浩要我回来等他,我就在这儿等着,我想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我不知道的故事,但不管怎样,志浩都必须给我一个交待,我们之间的交待,与那女人无关。”
“感情不是用抢的?只是用等的?人家跑到你面前来抢你男朋友,还跟你放狠话,你还说这与那个女人无关?周云瑶,我说你这是什么理论?不管,我去让汪军他们把赵志浩抓回来,然后你好好地看着他,班也先别上了,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你把他给我绑住,一步也别让他离开,看那个女人有什么办法。她要敢找到这儿来,那她是找死!听到没,把赵志浩看住!”
丹露说完,自顾自地跑出房去,走到门边回头瞪我:“还待那儿干啥?跟我一起去啊,汪军和赵志浩七八年的朋友了,那女人怎么回事儿,他肯定知道。”
我站起身,跟在丹露身后。
听了丹露的讲述,汪军说:“一定是江嫒嫒,她和志浩处过两年,那女人出了名的不好惹,泼辣得很。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就经常闹得鸡犬不宁要死要活的,不过她对志浩挺好,志浩对她也不错。后来她傍了个大款,被志浩知道了,又哭又求死乞白赖地不想和志浩分开,不过闹出了这种事儿,不分也不成了。”
看了看我,汪军又说:“没事儿,瑶瑶,我去找找,你要相信志浩,遇上江嫒嫒这主儿,他也没办法,那女人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我去她以前住的地方看看,还有听说那个土鳖大款给她买了个房子,我大概知道地方,但不一定能找得着。”
汪军走后,我和丹露回到她的房间,丹露比我还心神不宁,拿着菜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剁菜板上的骨头,边剁嘴里边嚷嚷着有朝一日,一定要会会那个女的,让她知道瑶瑶好欺负,瑶瑶她姐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想集中心思想想我和志浩之间的事儿,可是心里却乱乱的,竟是想不起我们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更看不清我们之前可能出现的结局。于是我把心思转移到丹露身上,那个依旧怒冲冲的丹露:“露露姐,要是你家姐夫被别人领走了,你会不会这样激动、这样气愤?”
“我还等她领走?当场我就把那个女人千刀万剐、锉骨扬灰!”丹露恶狠狠地说。
“呵,狠毒的女人!”我微笑。
“你,你还笑,你还笑得出,没心没肺的!”丹露用她的凤目,狠狠地剜我。
十点多的时候,汪军回来了,说找了所有志浩他们可能去的地方,但都不见两人踪影。
“没关系,如果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我想他会回来;如果不是,那我也等着,等他给我一个交待。”我还是一开始与丹露说这事儿时的态度,可是,心里却有种灰色的黯然。
“赵志浩这王八蛋,不回来总也该来个电话啊!到底咋回事,他不知道这样会让瑶瑶担心吗?他在搞什么鬼!”丹露又跑到菜板边,排骨已经炖在锅里了,她就拿着菜刀剁空菜板,“赵志浩,你要敢对不起咱家瑶瑶,我跟你拼命!”
“露露姐。”我将头靠在露露身上,自从见了那个女人之后,表面的淡然是我唯一可以维持自尊的伪饰。其实,我心里是空荡荡的,忽然被抽去了所有情感与思维的那种空,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只是茫然,那种比伤心难过还让人害怕、还让人恐慌的茫然。
而现在,丹露身上传来的温暖,却让我的眼睛有点湿,想哭。
“来,瑶瑶,我们吃饭,别想那没良心的,他就是回来,咱们也不理他,让他着急!”嘴上说着不理,丹露还是向汪军道:“汪军,你也没吃呢吧,我给你盛好了饭菜就不留你在这儿吃了,你回你那边等着,要是赵志浩先回你们那屋了,你就让他马上上来找我们,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房间里待着,等他,听到没?”
“遵太后老佛爷懿旨!”汪军手捧饭盒,对着丹露深鞠一躬。
“你和那个赵志浩一样,都是缺心少肺的!”丹露又去拿眼睛剜汪军,显然对他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有些许的不满。
汪军走了之后,丹露摆好了饭菜,渐渐安静下来。她不再说话,只是给我夹菜,还倒了一杯白酒给我。她们家烨磊的酒,大艺术家只喝白酒,说外国酒红酒都不像酒,没感觉。
我任那又辣又苦的液体,延着喉咙滑下去,一颗心,便好似被放在火上一样的煎烤。那天晚上,我喝了整整一杯白酒,想了很多,有那个人在身边的时候我从未想过事。包括我们是怎样开始的,又将有怎样的发展,会有怎样的结局。这些我之前很少想,既便偶尔想起,见到了他,我便会迷失在那双忧郁清亮的眸子里,放弃过多的思考。而经历了晚上那件事情之后,我开始想对这段感情有一个认真的梳理。冷静下来我才发现,原来,我对志浩的过往一无所知,除了他自己说的那些,学计算机、上班、准备开公司;我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一点把握,除了虚无的夸夸其谈,他从未对我们之间的未来有过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规划;一直以来他在我心里都是一个干净清爽、智慧高洁的人,可是,那夜我发高烧时他几乎是乘人之危的表现,他向刚刚认识的韩峰以及所有人借钱,他不去报答家乡务农的父母反而还要他们寄钱来生活,他喜欢享乐、不懂节省、不会踏踏实实地生活、不懂得规划人生……我越想越迷茫,甚至,在我问自己“我爱志浩吗?我到底爱这个人什么?”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当晚我醉了,就留宿在丹露家,早上还未起床,就听见丹露大声地骂人。
“你一晚上跑哪儿去了?你还知道回来你?”好像抓住了自己老公夜不归宿,跑去跟别的女人私混。
难怪有一些男人结婚后便不愿回家,所有婚后的女人说话原来全都是一个腔调,包括对自己好朋友的男友。我迷迷糊糊地想。
“瑶瑶,你在这儿啊,我一回来就去你房间敲门,没人,回了房汪军才说,你可能在这儿呢。”志浩在床边坐下,紧张地看着我。
丹露披了件大衣,识趣地出去了,随手带上房门。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志浩。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十分陌生,不是因为一夜没见,而是因为昨晚喝酒时,我思考的那些得不到肯定与支撑的问题,那些令我自己深感困惑的问题。
“瑶瑶,你别生气,听我说。”志浩急急地说。
“我没生气,我正在等你说,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想,至少现在我还是你的女友,我有权知道。”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至少听起来平静。
“那女人叫江嫒嫒,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但我们已经分手了。”看了看我的脸色,志浩接着说,“是她跟了一个大款……我们分开快有两年了,可前段时间她忽然打电话找我,说跟那个大款分了。我说分了也和我没关系,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却总纠缠我,昨天你已经看到她的样子了,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点我比谁都清楚。我怕你吃亏,所以让你先走。”
“这些我已经听汪军说过了,你接着说,你们昨天去哪儿了,这一夜都在一起吗?”
“你走以后,我又跟她说,我已经找到我真爱的女人了,请她不要再来打搅我,我和她是不可能了。可她一直闹,吵着要自杀,见了路上的汽车就往车底下钻、趁我一拉不住就用头去撞墙,我实在是不敢离开……就算是陌生人,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不能看着她死在面前不是?何况,我们,曾经也是,有过感情的。”志浩说这话时,表情很是真诚。
我的心里有一些动容,这样彻底的爱,既让人感动,又让人觉得惋惜。如果换成是我,会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挽回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呢?我想我不会,永远不会。我始终觉得这世界上有更能让我珍惜的东西,比如事业前程,比如父母对我的爱,以及我对那些爱我的人的责任;另外,一个人如果不能珍爱自己,又如何去得到别人的爱呢?
“然后你就陪了她一夜?”
“是。”志浩老老实实地回答。正是这老老实实的一个字,让我觉得,他没有说谎,他对我是真诚的,如果他想狡辩,他会有很好的口才和听上去很完美的说词。
“瑶瑶,我知道,我一晚不回来是我不对,我也很急,我也怕你担心。可是,我实在脱不了身,她一整晚跟我没完没了地诉说那个大款怎么欺骗她、怎么抛弃了她,没完没了地说,我连打个电话的空当都没有。天都亮了她才闹够了,睡着了,我才跑回来。”志浩的眼睛有点红肿,脸上疲态毕露,仿佛真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真的?”我问。
“真的,瑶瑶,我发誓,我心里没有一丁点儿对那个女人的不舍,我只爱你一个人。”这是志浩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对我说“爱”,我心里有一丝丝的甜蜜,伴着一种委屈的酸涩。
“好了,瑶瑶,一切都过去了,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她再来纠缠,我就不会对她这样客气了。昨天,算做是对以前感情的一点交待,以后对她,我已经没有任何义务了。”志浩将我轻轻地搂入怀中。
一种熟悉的气息将我包围,我慢慢地放松紧绷着的身体,昨夜困扰我的所有疑惑一丝丝地变淡、一点点地消失。
是的,没有那个女人,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她再也不会出现。志浩是爱我的,没有什么能影响我们之间的爱情。
我准备起身去上班,见志浩疲惫的样子,我催他回屋去好好休息下。
志浩亲亲我的面颊说:“好,我回去补一觉,晚上去接你。”
丹露返回房间,看了看我的表情:“雨过天晴了?”
我笑笑,穿好衣服准备往外走,丹露拉住我:“又去上班,不是让你先辞了,看住他吗?就算以后还是要找工作的,不能总盯着他,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当心些好。”
我说是真的感情就不用看守,而且就算不去上班也得把这个月做完哪,就快过年了,让人家到哪儿找人去?
丹露说,看你能的,没有你个“小门童”,人家商场还不开了?
嘴上抱怨着,却把刚买回来的两袋豆浆放在我手里:“去吧去吧,路上把这个喝了,还有一袋送到赵志浩他们屋去,人不能守在他身边,也得让他知道你关心他,让他不好意思不想着你,懂不?”
我推拒说我拿一袋就好了,另一袋得留下来给露露姐当早餐。
丹露把我推出去:不就一袋豆浆吗?我想喝自己再去买,不愿意买我就做别的吃,我一大活人还能饿死?快去快去,该你操心的你不多长几个心眼儿,跟我这儿起什么腻?
我把热豆浆放在大衣里,贴近胸前的位置,这样才不会在上楼下楼和穿过院子时变凉了。想起那个乍寒的秋日,志浩就是这样,把一条围巾捂在怀里,带着他的气息,温暖着我。心里,泛起丝丝甜蜜。
走到志浩他们住的小屋门前的时候,我还沉侵在那温暖的情节里,在门口待了一刻,没有马上敲门。就是这一刻,让我的心从云端一直跌进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