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碧海从市里筹来一些钱,还带来一句吉言:“杨大吉是个好同志。”这是李上述说的。
李上述交代说:“在这多项事实中,杨县长可以得一笔的,他坚决不要,还反复告诫我,人要知足,出了事不可收拾。”
李上述交代说:“杨县长也收了别人的一些红包,交给我了,我对不住,有些没处理,自己放着了,我想将来有机会再给他的,我的良心非常不安。”
李上述交代说:“我帮杨县长调度了三十万去跑官,他说官不是跑出来的,那三十万没动,真遗憾了,他的官也下了。”
据说,李上述面对执法人员没什么可说的了,最后只说杨大吉是个好同志。一个科级干部的案子,市里接手押在了异县,自然关注度相当高,有关新闻像长了腿,在全市爆开。
杨大吉说:“不管怎样,李上述还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杨大吉道:“良心也是一种聪明,他这么做会得到许多人的同情。”
接着,有人传说杨大吉还要提拔,有些好久未联系了的,也纷纷打电话问好,关系好点的则探寻是否有东山再起之意。而杨大吉的反应是异常迟笨,他不相信还有多的位子让他这个下台的人来搞,杨白成劝道:“这个时候,你该去活动活动,看有什么情况。”杨大吉无端发起了脾气:“还叫我去丢面子呀,说真话,我厌了,过这日子挺好,叫我干还得考虑考虑。”
刘澜此时也带来了一些好消息,说市里在打杨大吉的主意,一家非常红火的国有企业在考虑他。杨大吉依旧表示:“再别提做官的事,我为什么就一定得做官?真是的!”刘澜说:“一个男人,没有斗志,什么都会垮。”杨大吉故意夸张:“行啊,那给我个斗张满园的机会,否则,全都垮了。”刘澜越来越不了解他,不仅仅是一种排斥,或者并不排斥什么,而只是一种无甚追求的惰性。她总是等待着什么时候一团火从他心头燃起,然后点亮她,一点一点地点亮。她是不会放弃的,讲明来意:“这次是根据某些方面授意,来弄一篇廉政典型材料的。”杨大吉怪笑:“昨天是怀疑对象,今天又是正面典型,罢了吧,赞美个退下来的同志,别再添麻烦了。”他以为记者总是幼稚的,尤其是在深度敏锐的问题上。也难呢,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是把文章看得很重吗?以为发了一篇文章,天下人会知道,就会提拔,那时就认识了刘澜这条捷径,才有了开始。罢罢,不想这些无聊之事了。
刘澜给杨白成带来了一点礼物。杨白成觉得有必要出卖朋友了,这是一种有意义的出卖,他说:“你想办法把他劝回城里,不然可能会有事儿。”刘澜探究的眼神鼓励他讲完。杨白成说:“其实也不是什么事儿,好像和蔡月牙不那么对劲。”其实他是想把马依莲也搭进去的。刘澜问:“蔡月牙不是有高碧海吗?”杨白成说:“那小子好像罩她不住。”
刘澜和蔡月牙住在一起。两个人的谈话更加私密,全是女人的话儿。刘澜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到高碧海,她问:“你们,那个愉快吗?”蔡月牙就不说了。刘澜意识到杨白成话的某种存在,叹了口气,说:“要是我是你这个年纪,我能为大吉做很多事。”蔡月牙安慰说:“啥意思呢?你还不自信?”刘澜说:“月牙,我真想借你的身体用用。”蔡月牙笑疯,笑后又有一丝惶恐。刘澜说:“杨县长需要拯救,需要一种活力的东西,你有。”蔡月牙为刘澜深深感动,为她的付出感动,甚至差点把自己那一次的事儿也说了,她爽朗地说:“刘姐,你开玩笑了,听杨县长说,他对你还是有情意的。”刘澜问:“真的?”蔡月牙想编下去。刘澜又醒悟过来:“别说了,莫来迷魂汤。”
蔡月牙按照刘澜的意思,把马依莲几个人召集起来,一个目标,得想办法劝杨大吉先回城,这里的生活不适宜他。大家一致说:“先把他的后勤断了,不提供任何帮助。”他也没要求人多大帮助呀,斩断什么呢?大家七七八八议论纷纷,只有马依莲像个局外人,独自沉思。蔡月牙喊道:“依莲姐,你别心软。”杨白成附和:“那是。”马依莲说:“我早就没给他干事了。”杨白成说:“那你还往那儿跑?”马依莲说:“什么意思,还跑啥?”刘澜看出了某些道道,觉察到杨白成的私心,对他说:“你的心眼别太多了。”接着,又询问了一下刘来兴有信息没有,都说没有。
刘澜其实很清楚,这些只是一种雕虫小技,真正让杨大吉回城,必然是一种使命。是啊,看起来他把自己当成被城市过早遗弃的人,他什么时候能重新回归呢?面对杨白成一干人等,刘澜想起一句俗语,倚到草鞋打到脚,依靠他们能成就什么事呢?
刘澜没想到她这一行震动了县委、县政府。紧接着杨大吉接到通知,要去参加民主生活会,请假请不动,说是县委刘书记也要参加。他感到某种不妙,叫蔡鸣打听,是要他作检查,李上述的事得负领导责任。一切是针对前一段舆论来的,刘澜帮了倒忙,这下她定知道宣传的脆弱了。杨大吉立即写了一份检查,一式两份,交蔡鸣转给县里,一份给纪委,一份作为民主生活会的书面发言。果然,没人再来催了。
马依莲从蔡月牙召集的会中闻到了某种气味。刘澜来的目的不仅仅是叫杨大吉回城,是要回到她的身边,召集会不是商量什么对策,她也许对这些人没作指望,而只是一种提醒和警告。那么警告和提醒谁呢?无怪是女人的多疑罢了。刘澜不会认为与谁有关。倒是杨白成是个神经质。那么,马依莲自己又何必纠缠这些事呢?这与她又有何干呢?但她的主意是明朗的,假若杨大吉有什么事帮忙,她还是会去的,他是她的恩人。
高大妈也说:“我有预感,他应是易儿的恩人。”
马依莲更坚信了。
刘不易的情况却并不乐观,老师这个时段很忙,居然来家访,马依莲连称自己不称职。
唉,刘不易回来没把期末考试的成绩告诉她,从第一名到了十九名。老师很着急,将来要往一中送的,苗子不能出点问题。听到如此情况,马依莲慌了神,当面锣,对面鼓,赶紧去寻飞到外边的刘不易,老师说行,正好同高大妈唠叨。
刘不易成绩急剧下降是有原因的,他听到了他妈的一些事儿。
高大妈说:“这孩子早熟。”
老师说:“上课走神儿,你叫他妈注意一下。”
高大妈唯唯诺诺。
马依莲找了一会儿,最后才知去了杨大吉家。马依莲也没同杨大吉打招呼,牵着刘不易急急忙忙往回走。刘不易一点也不着急,慢慢吞吞。马依莲边回边问:“易儿,找杨伯伯什么事儿?”刘不易说:“请教。”马依莲稍添欢喜,以为成绩下降是平常干了其他一些别的,而且必定是杨大吉教的好事,问:“哦,什么事儿?”刘不易问:“如果我手上有一把刀,是先杀刘丁头,还是先杀杨白成?”说得出奇的平静!马依莲顿感天崩地裂,她知道发生在孩子身上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