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妈问:“那你看到动没有?”
刘丁头说:“没有。”
高大妈说:“这就是嘛。”
刘丁头道:“那还差不多。哪个都睡得,依莲不能同杨大吉睡。”
高大妈也是鬼灵的:“他睡了,你就彻底无望了。”
刘丁头气咻咻地走了。
高大妈说:“你别讲呀。”心里却在说,要讲那是你的事。
还有一个人在等待第二天的动静,那就是蔡月牙。她从马依莲家出来,心里并不平静,也没睡好。她想,太遗憾了,也许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她又想,没发生才好,发生了她无法向刘澜交代。只要有传闻就够了!她在暗暗祈祷,一切如愿以偿,如愿就够了!要是推波助澜了呢?要是弄巧成拙了呢?要是弄假成真了呢?
等来的信息果然喜人,一切尚在把握之中,是杨白成说出来的,杨白成说是刘丁头说的。杨白成说:“你和刘记者还好的,得赶忙告诉她,好在丁头那儿我封了嘴,再不走,就麻烦了。”他自己不想传这个情况,有心窄之嫌。蔡月牙不愠不火地说:“刘姐不急,恐怕你还要急。”杨白成说:“我急什么?”蔡月牙说:“你自己清楚。”杨白成再不隐瞒:“你是想让我和他去打架?”蔡月牙说:“可不,他是县长,可你们都是男人。”杨白成说:“你心里很毒。”说完甩手而走。蔡月牙想,刘姐的指教果然有效,要让他们造成矛盾才好。
杨白成和杨大吉,并没很快冲突起来,缘由是杨大吉有底气,他什么也没干。杨白成说:“你太不兄弟了。”杨大吉道:“朋友妻,不可欺,她是你妻吗?”杨白成哑口无言,结结巴巴地说:“好好,以后别指望我听你的了。”这次来真的了。杨大吉又安抚道:“不是妻,我晓得你看重她,我也一样看重,我看都未看。”杨白成说:“能信你吗?不过告诉你,我给刘丁头准备了一根铁棍。”杨大吉笑着:“嗬,给马依莲请个护院,好,只是今后打着的别是你。”
杨大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麻烦远不止杨白成制造的这么一点点。
更难缠的是高大妈!她的身体好像突然复兴起来,来找杨大吉,全身洋溢着一种光彩。杨大吉呢?除了拘束,除了一种亲切,还格外愧疚。父亲睡了她,自己又睡她媳妇,也许并不叫睡?可总有个疙瘩在那儿,叫人隐隐的痛。
高大妈叫他负责,用实际行动负责。刘来兴没有着落,高大妈像找到了一个新的刘来兴。高大妈说:“媳妇儿睡得,你还白白得了一个儿子。”好像是给了他一笔大财!杨大吉颇反感,仔细地回想先前喝酒的情形,怀疑这中间有鬼。他是让蔡月牙叫去的,而后她又先走了,一切都有预谋!蔡月牙为什么要把他推给一个农村妇女?是让他确信她洗刷过去吗?另外,他不会自己脱自己的衣服,那么,这个人是谁?现在看来,毫无疑问,是高大妈!是她?杨大吉不情愿地断定,她,或者她们只有一个目的,为了钱。
杨大吉迟疑了一阵。他不能这样被一群农民挤对,而且可能还有不断的后遗症。他想到了是否去找刘来兴,把他找到了,也许一切好说了,甚至睡了也是白睡,她们不敢把事情抖在桌面上来。可是到哪儿去找呢?他甚至也以为他已经死了。这个时候他突然非常怕他死,这样高大妈会要他负许多的责。其实他喜欢刘不易,负点责未尝不可,可是一想到她们的圈套,他就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他必须再想一个万全之策。
杨大吉答应了高大妈,高大妈笑开了花。杨大吉有一个条件。高大妈问:“什么?”
杨大吉说:“我得把这个圈套告诉你们易儿!”
高大妈明白了,这个男人毕竟高人一等,轻轻的一招足以让她无法招架:“你还没想通,你很毒。”
杨大吉说:“我并不想这样的,我对你本来很尊重。”
高大妈说:“你以为我是害你,我是觉得你睡要比杨白成睡强。”
高大妈又说:“那就让他睡去吧,他也会管易儿的。”
高大妈这时还挺清高:“他还是个人大代表。”
杨大吉有一点胜利之感,还有些残忍的愧意。人一旦为了自保,能做出些什么事呢?他不敢想下去了。不想胜得更多,那就用输来弥补对方。他突然想到打牌,他要打一场牌,把钱输给马依莲,最后一次。
但是杨大炮不让他去。
杨大炮说:“他们一起抽老千。”
“老千”是杨大炮说的时髦的话,他被港台的电视剧教化了。杨大炮是从刘丁头那里得知的。要刘丁头说很简单,他们昨天晚上喝了一场酒,刘丁头说:“他还县长呢,蠢得很,难怪他干不了县长。”当然后面这个话,杨大炮不会说。
杨大吉似乎并无气愤,拍了拍杨大炮的肩膀,道:“你够朋友,谢谢你!”杨大炮并不激动,反而为其平静而茫然。
杨大吉就上了牌局。杨白成仍不想马依莲上,拗不过杨大吉,她就上了。刘丁头不知怎么有些慌,摸牌的手不停地抖,自揪了几下耳朵,才稍稍安定了些。马依莲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机会,老不和牌,老给杨大吉放字,钱输出来太容易了。杨大吉又老是运气不好,或者说也总不和牌,最后,他的两千块钱也输完了!
杨大吉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便宜你们了。”
杨白成感觉到一种不对。
刘丁头的腿有些发软,坐在那儿好像只有上半身:“我给大炮讲了。”
杨白成把几千块钱抽了出来。
杨大吉不要。
马依莲想说什么,杨大吉似乎推演了一切,不要任何解释,他说:“我要进城了,这算是一点心意吧。”
杨白成内心窃喜,表面上又无话可说了。
杨大吉说:“走之前,你们还要帮我做件事。”
众人等待吩咐。
杨大吉说:“一人一把锄头,把种的菜挖了。”
众人不解。
杨大吉说:“我什么也当不好了,农民也当不好了,园里的菜比母亲种的差多了,我不好意思,我要挖了。”
众人没有动作。
再过一天,菜园里真的空了,没有一个人帮忙,就空了。
真的该回城了,似乎有人来接应,是水利局的莫大力带来了两个人,自然不是来干这个的。
杨大吉对工作队挪地的事有成见,不冷不热。莫大力心里有愧,常务一下台,也挪了窝,好像是奔了个财政局长去,势利眼的名背定,他也一直不敢见面,这次是病急无法医,只得求杨大吉这个神仙郎中了。杨大吉也知可能有事,故意面呈疏远,弄得莫大力无法开口,还是随来的一个副局长熬不住,说起了正事儿。
近来信访的势头较猛,杨大炮作为上访的头儿,县里安排水利局沟通联系。莫大力叫苦不迭:“这杨大炮很狡猾,我们的干部也不易,陪牌吧,老是输钱,他还不满,一上访省城,又挨批评,一把手亮黄牌。”
打牌输钱?这哪是办法呀,关键是要把情绪理顺,把诉求一件件回实,可杨大吉这时也无心教导。
副局长于是语调更高:“我们是一起抽老千,如何输给他,真辛苦。”
抽老千?杨大吉表情特别好,好像很关注,说:“明白了,你们是要我来做工作。”
三个人忙说:“是的。”
杨大吉说:“没门。以前是谁给你们开会,是我。转眼使唤我了?告诉你们,我又要去政府点卯了,有事那儿找我。”
莫大力醒悟被捉弄,忙说对不住,也是无法之事。
杨大吉说:“我给你们推荐一个人,杨白成不是村长吗,他适合搞这事,我会给蔡鸣讲,让杨白成输钱,输给杨大炮,输的钱呢,你们拣账。”
他终于拿出了一点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