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新宠忘形(一)
当夜,仇氏万念俱灰,终于疯了。
“惠兰,惠兰!你在哪里啊?”章府上下,疯癫的女人不停地呼唤着。
雪雁出宫探望,眼前的一幕令其心碎,大嫂衣冠不整,发髻凌乱,四处游荡。只要一犯病,便呼唤死去的女儿,看着章贤大喊“济成”。
“孩子们不争气,娘娘也是迫于无奈!”王氏不理会她,章贤倒是通达名理,苦劝妹妹:“凡事看开一些,二哥从未怨恨过你!”
“二哥!”雪雁再也忍不住了,真诚的泪水倾泻而下。见丈夫如此反应,王氏气得扭过头去,欲哭无泪。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皇上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心疼地望着妻子:“济成毕竟是你的侄子,流放千里之外,于心何忍呐?如此一来,岂不是招致家人的怨恨吗?”
“臣妾秉公惩处,不徇私情,也是为陛下着想!”雪雁表面微笑,心里却在流血,递上茶水:“自古外戚专横,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臣妾牺牲了亲人,难道不曾痛彻于心吗?但着眼于大局,即使被亲人们误解,也在所不惜!只要朝野臣民知道,陛下仁德英明,皇后才能公正无私,臣妾无悔无憾!”
“雪雁果然善解朕意!”感动之余,他放下茶杯,紧紧地抱住爱人。众侍从连忙回避。
就这样,帝后同心协力,朝政稳定,国泰民安,后宫平静,皇子公主迭出。
四年之后,华韵年方十六,该出阁了。太后疼爱隔代人,亲自张罗着选驸马。
“卫国公许政炬,双亲过世,且为家中独子。本宫考虑再三,无论是门第、文武才能还是性情,此人实乃驸马的不二人选!”太后笑意连连,征求雪雁的意见:“不知你意下如何?”
雪雁笑而不答,皇上便在旁笑道:“母后设想周全,皇后怎会有异议呢?”
“瞧你说的!”想到可怜的义霞和翔儿,太后长叹一声,旁敲侧击道:“本宫自然要问皇后!你是皇帝,佳丽众多,儿女成群。可皇后只有三儿两女,华韵贵为嫡长公主,能不精挑细选吗?”
皇上尴尬地笑着,冷落子女多年,心里不是滋味。望着爱人平静的面庞,表情极为复杂,似乎在猜度她的心思。四年以来,尽管连选七女,充满九嫔,薛昭仪晋升贤妃,比较受宠。但他理智冷静,唯有雪雁值得信任,能够胜任国母之位。因此,宠爱不等于真爱。可惜,有些人年轻无知,恃宠而骄,胡充仪就是典型。
胡充仪闺名盈娇,改立中宫次年入选,封为充仪,生有念仁公主,却仗着年轻美貌,能歌善舞,多次挑衅别宫。雪雁恩威并施,左右逢源,且迎合上意,使其不敢犯上造次。
其实,除了天子多情的通病,皇上更想通过雨露均沾,利用女人之间的争宠,平衡后宫势力。雪雁早已窥破缘由,但心中苦水,只能默默咽下,面具般地治理后宫。
然而,但凡受过宠幸的宫女,无一例外地成为悲剧。几个花样年华的女孩,与君王春风一度,膳食中便掺入异物,从此终身不孕。毕竟,郭覆与麦苗办事,向来滴水不漏。
转眼间,华韵出阁近在眼前,后宫忙碌不堪。雪雁原本主张节俭,太后却不肯应允,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委屈了宝贝孙女。
大喜前夜,皇上依例设宴,后宫嫔妃齐聚中宫。雪雁坐于主位,德贤恭三妃列于偏位,九嫔分坐两侧,列于次偏位。无论宠爱厚薄,家法牢不可破。
谁知,胡充仪心高气傲,席间锋芒毕露,玩笑般地追问皇上,待己出之女出嫁,是否同样隆重。雪雁精明老练,沉着冷静,没有恶言相向,反而以笑对笑。
“充仪说笑了!”皇上脸色不好,一边摆弄着扳指,一边暗语告诫:“祖宗家法不可违!公主们都是朕的骨肉,但嫡庶之别,不可逾越!”
年轻幼稚,未经风雨,岂是雪雁的对手?听罢,她虽有所收敛,但散席之时,见晴岚与之攀谈,便上前挑衅,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阅遍众妃,无人胆敢这般嚣张。
“臣妾拜别皇后娘娘!”盈娇稍显郑重地行礼,又向三妃微微欠身,娇嗔地吐出一句:“拜别三位娘娘!”
深宫内院,得宠便目中无人,并非怪事。但众怒难犯,后宫本为醋海,若不知收敛,势必成为众矢之的。何况,帝王喜欢安分的女人,而不是贪心的女人。当年,雪雁专宠不衰,爬上后位,正是得益于此。
盈娇没有注意到龙颜不悦,更没有看透雪雁的心计,只知道似笑非笑地仰着脸。
随后,众妃中规中矩,齐刷刷地起身告退。
返回寝宫的路上,盈娇心中苦恼,无子成了心病,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怨天尤人。
“皇后与德妃娘娘真能生!”她一边走着,一边不服气地嘟囔:“本宫圣眷正隆,为何生不出皇子呢?老天太不公平!”宫女潇儿听得真真切切,句句铭记于心。
当晚,久而未留宿中宫,皇上端详着爱人,仿佛回到了从前。无论雪雁如何推却,他却执意留下。
再说潇儿,自从充仪恃宠而骄,雪雁便将其安插其中。俗话说“圣意难测”!有时,皇上怜香惜玉,和颜悦色;有时,皇上冷漠无比,对其多日不理不睬,盈娇不明就里,只会哭闹撒娇,令人讥笑。这一切,眼线的功劳不可小视。
回到寝宫,她越发生气了,召贴身宫女商量对策,潇儿假意回避,躲在屏风后偷听。
“她不是想服药生子吗?”雪雁得到密报,隐忍与积怨瞬间爆发,咬着牙发狠道:“哼,此等傲气之人,无子尚且张狂。若生下皇子,旁人还有立锥之地吗?”此时此刻,她并非吃醋,而是为了保护自己及子女。
自古色衰而爱弛。回忆着曾经的岁月,不禁心沉谷底。于是,她果断地拿定主意,注定了盈娇的败局。
华韵出嫁之后,在雪雁的授意下,充仪的汤药被倒掉,取而代之的是避孕草药。就这样,此后的半年里,她一面满心期许地用药,一面以色侍君,完全蒙在鼓里。
一天深夜,皇上看望盈娇,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原来,这个蠢女人得意忘形,跳完舞就撒娇,要求提升念仁的地位。皇上没有理会,极力避开话题,但她不肯罢休,终于惹恼了他。
“念仁虽为庶出,但深受陛下宠爱!”只见,她撅着小嘴闹道:“请陛下为了臣妾,就答应了吧!”说罢,拉住他的衣襟,左右摇晃着。
高哲守在门外,内心十分鄙夷,险些笑出声来。
“嫡庶有别,朕也不能破家法呀!”皇上耐心地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