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来，习惯地打开收音机听新闻，突然，新闻联播中播出著名作家秦牧逝世的噩耗。我的心颤抖起来，手也麻木了，下意识地关掉了收音机。上班后打开当日（十月十五日）首都各大报纸，这条消息都用黑体字标出，赫然在目。
我不能相信然而不能不相信，秦牧同志确实离我们而去了，永远去了！我悲痛的泪水涌出眼眶。秦牧同志的逝世，使文学界失去一位杰出的散文大师，我失去一位优秀的作家。作为后生晚辈的我失去一位良师益友。痛哉，惜哉。
他走得太早太突然了。就在一个月前我们还一起在深圳出席了深圳市作家代表大会。秦牧同志在大会致词热情地勉励特区作家深入实际，调查研究，接触新生活，发现新事！反映特区新生活。他还提出作家要有坚定的心和时代的使命感，不要在金钱冲击下动摇事业心。他强调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没有傲骨。为了说明这一点，他还以老作家巴金冰心为例。他说：作家应甘于寂寞，热心于事业，能走长路的人，能坚持跋涉的人，是会成就大事业的。他特别讲到他很敬佩九十二岁高龄的冰心老人那种朴素、恬淡、勤奋的思想境界和崇高精神。
六日下午我们又一起去风光秀丽的深圳湾畔，游览深圳新建造的规模宏伟的中国民俗文化村。在民俗村游览了一下午，又在村内一家考究的粤菜馆吃了晚餐。饭后突然细雨霏霏。待到晚上七时半我们在雨中举着伞观看了各民族丰富多彩而十分壮观的民间艺术表演大游行。其间，当走到陕北窑洞景观时，我还问秦牧同志去过延安没有？他说：“很遗憾，我还没有去过，以后我会去的。西安是你家乡吧？”我说我们家乡的朋友欢迎你去。
那天，整个一下午及晚上冒雨观看大表演，他一直兴致勃勃，论古谈今，谈天说地。我们一行不但在微缩了的占地十八万平方米的民俗村饱览了华夏五十六个民族的民间艺术、民族风情和民居建筑艺术，而且聆听了以知识渊博著称的散文大师秦牧同志许多高论，获益匪浅。
返回城区远东大酒店时深圳市已是万家灯火、车水马龙。秦牧同志告诉我说，他大概是作家中最早一批来过深圳的，当时深圳才开始开发，到处是拖拉机、推土机，还是一座小镇的模样。可十年下来，如今的深圳已是一座发展得最快、建设得最好的现代化城市，一座繁华的大城市。这是改革开放的成果，是了不起的成果！他说他最有发言权。我也说我曾先后三次到过深圳，最近的一次是三年前。每次来深圳都有新面貌，都有巨大的变化！这一次我看到的深圳完全是崭新的面貌！巨大的变化！我甚至觉得好像是到了香港——从楼群的建筑到经济的繁荣相比拟的话。秦牧同志说那我们两个都有同感。看得出他这趟来深圳很兴奋，很受鼓舞。我告诉他贾平凹在西安主办一个散文刊物——《美文》，派了人到广州组稿，希望他给这个刊物写文章。他关心地询问了《美文》的筹备情况。我动员他就把这次深圳之行写篇散文给贾平凹，他说这倒是个好题目，回广州试试看。
他离开深圳时，仍然是一个秋雨天。我在雨中送他上车，祝福他和夫人紫风一路平安。
车窗内，他频频招手告辞。谁能想到这一切竟成了我们的诀别！？
后来我又去了上海、杭州。回到北京时已是仲秋。我赶忙冲印了我们在深圳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我和秦牧同志夫妇在民俗村的合影，他们的表情都很自然、亲切。我加印了几张准备送给他，谁料，他突然病逝！面对这帧未能寄出的照片，我泪水盈盈不知说什么好。
安息吧，秦牧同志。你已经走完了人生的历程，而这历程是光辉的。你给人间留下了巨大而宝贵的精神财富——秦牧的著作，人们将不会忘记你——人民作家秦牧。
1992年10月15日秋夜，灯下.
哲人虽去，著作永存
三年前，金秋十月的一个秋风凄雨日，秦牧同志不幸在广州逝世。文坛失去一位散文大师，人们为之悲恸，为之惋惜。当日首都几家报纸都用赫然醒目的黑体字发布了这一噩耗。使我感到震惊和意外的是，一个月前的九月初，为了祝贺深圳作家代表大会的召开，我在深圳同秦牧同志一起出席了会议，朝夕相处数日，相见甚欢。他的身体状况良好，精神状态也极佳，怎么会在短短的几十天后离我们而去呢？……9月6日上午，他还在大会上讲话，热情勉励特区作家深入到火热的实际工作中去，接触新生活，发现新事物，研究新问题，反映特区新面貌。他强调提出作家要有坚定的事业心和时代的使命感，不要在金钱的冲击下动摇事业心。他说：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没有傲骨。他并且以冰心、巴金为例，阐明他的这一观点。而后又语重心长地说：作家要甘于寂寞。能走长路的人，能坚持跋涉的人，是会成就大事业的。……他的这些掷地有声的忠言，讲话时真诚、自信的神采，如在眼前。他，怎么会离我们而去呢？！
然而这已经成为残酷的事实。这时，我强烈地感到，对于一个成就卓著的作家，最好也是最为珍贵的纪念，是让他的著作流传下去。这是我们民族的宝贵财富。因此我想如果有哪家出版社能将秦牧全集出版，该是何等有识之举？！
我和读者们深深感谢人民文学出版社和秦牧全集编委会竟在一年零四个月的不算太长太久的时光里，完成了《秦牧全集》（十卷本）的编辑、出版工作。现在，这部装帧精美、内容丰厚的500多万字的皇皇巨著——《秦牧全集》已经出现在读者的面前。其工作量之繁重和紧张不难想象。此举乃功德无量。哲人虽去，著作永存。
秦牧是我国当代蜚声海内外的杰出作家。他尤以独树一帜的散文创作著称，成为当代散文大师。他从20世纪30年代末开始发表作品以来，先后出版61本集子，可谓著作等身。新出版的全集除包含全部集子外，尚有《集外集》和《书信集》，总计500多万字。全集有一个例外，即所收录的最后一篇文章只有题目——《敢想敢闯的神话》，而无正文，即无内容。据秦牧夫人、作家紫风同志介绍这是秦牧逝世前的头天晚上铺开稿纸写下来的，其内容是要赞美在改革开放中农民企业家买飞机这样的新鲜事物，谁知竟成作家的绝笔。而这寥寥数字，却是作家用生命书写下的最后的闪光。真正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令人感动，也令人悲痛。
秦牧是一位有着强烈历史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的作家。他写小说、写剧本、写杂文、写知识小品，自然写得最多影响最大的要数散文。无论写什么，他始终坚持自己的创作信条“讴歌光明，鞭挞丑恶”，“增进人民高尚情操，提高审美意识”，“推动时代前进”。因此他的作品的特点和风格可以说熔政治品格、美学品格、文化品格于一炉；思想性、知识性、艺术性完美统一，这是难能可贵的。我们读秦牧的文章，常常被他那思想之昂扬，视野之开阔，知识之渊博，诗情之充盈而深受感染和感动。他的散文多是宣扬真善美，鞭笞假恶丑，于丰富健康的各类知识之外，多有深邃、独到的哲理发现，形成无可替代的“秦牧风格”。因为，他认为散文创作是一种侧重于表达内心体验和抒发内心情感的文学样式。它主要是以内心迸发出的真情实感打动读者。这正是秦牧散文赢得广大海内外读者的关键所在，魅力所在。秦牧及其杰出的著作将永远活在读者心中。
1995年金秋十月，京郊.
阳光伉俪的浪漫诗情
写柯岩，写贺敬之，谈何容易！他们的创作成就，他们在文坛所焕发的光彩，在社会上引起的反响，是多么令人仰慕和敬重啊！而且直到今天，不觉已是八十和八十开外高龄的这对文坛伉俪，仍不断有出色新作问世，不断用他们积极、健康、向上的作品鼓舞着一代又一代人。
贺敬之以《白毛女》（主要执笔）、《南泥湾》、《回延安》、《桂林山水歌》、《雷锋之歌》、《放声歌唱》等脍炙人口的名篇奠定了他在中国文坛的地位。柯岩则以《周总理，你在哪里》、《寻找回来的世界》、《船长》、《他乡明月》、《癌症≠死亡》及《“小迷糊”阿姨》等一批优秀儿童文学成就了这位女性作家的辉煌。
历经风雨的诗人贺敬之有着波澜壮阔、丰富多彩的人生。他的荣辱始终和中国人民的命运紧密相连。作为一个激情澎湃的诗人，他敏锐而坚定的目光一直关注最具时代精神的重大事件和火热的现实生活。他的诗歌抒发着人民大众激情昂扬的心声。直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诗人的许多篇章仍广泛影响着青年一代读者，时常被传唱，被吟诵。那年我去陕北神木县，遇到该县年轻的宣传部长雷江声，他竟然一口气背诵了《回延安》，还高歌一曲那动人的《南泥湾》。当地活跃的民歌手也喜欢唱《南泥湾》。由此可见诗人在陕北群众中留下了深厚的情谊，陕北人民一直惦记着和盼望着诗人能再回延安，看看今日山川秀美的陕北新面貌。
贺敬之虽然从领导岗位上离休多年，淡出文坛，他却依旧关注文坛。诗人嘹亮的歌喉并没有因为离休居家而停歇。他很快找到了思绪飞扬的天空。近年来，他以变通的古体诗为载体，抒发他对改革开放崭新生活的感受和赞颂。他的诗词乃是不运用不去掉声律和韵律但不拘泥于旧律的新古体诗的形式而写作。他提出：新古体诗要有诗思、诗情、诗意和诗味，要表现现代人的所见、所感、所思、不仅见喜，也要见忧，不仅见此，也要见彼。1996年出版的《贺敬之诗书集》一经问世，好评如潮。应该说，贺敬之在新古体诗的创作实践和探索中的真知灼见，也影响和引导了一些作家踊跃尝试。
柯岩呢，读者朋友们一定都记得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有一首在青少年中广为传诵的诗篇《“小迷糊”阿姨》，其作者就是柯岩。从那时起，柯岩为新中国的青少年创作了大量受到小读者喜爱的儿童文学作品。粉碎“四人帮”后，柯岩精神焕发，文思如泉涌，她的创作进入了繁盛时期。她那首曾经拨动了千百万读者心弦的诗篇《周总理，你在哪里》至今仍然常常回旋在一些诗歌朗诵会上，并被各种版本的诗集所收录。
当1978年神州大地迎来“科学的春天”时，柯岩勇敢地投入自己先前并不熟悉的科学技术领域。她以诗人的热情笔触，向人们发出一篇又一篇叙写科学领域和其他战线先进感人事迹的报告文学：《奇异的书简》、《船长》、《癌症≠死亡》、《一个诗人眼中的宋庆龄》等。由于这一系列具有深刻思想、强烈艺术感染力而大气磅礴的作品在社会上产生的影响，柯岩曾荣获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这是很难得的事。
20世纪八十年代中叶，根据柯岩报告文学改编的电视连续剧《寻找回来的世界》更是轰动一时，在观众中激起热烈反响，一时间成为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人们感慨欷歔。
这期间，这位具有强烈社会使命感和责任意识的作家完成了她从一个儿童文学作家、诗人到报告文学作家、小说家的角色转换。她从儿童文学这块生机勃勃的园地一路走来，风雨兼程，而最终成为二十世纪中国文坛一位多面手的全能作家。新近出版的皇皇十卷600万字的《柯岩文集》便足以印证这一切。
如今，这对文坛伉俪，同京城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一样自由幸福地享受着温馨和谐的时光。贺敬之闲暇之余，常常挥毫泼墨，阅览报纸书刊。有时候读到陌生名字作者的好作品时，很高兴，还要仔细询问作者的情况，十分关心年轻人的成长。书评家认为贺敬之的书法汉隶、魏碑功力深厚，草书、行书造诣尤佳。古人说，文如其人，字如其人。贺敬之书法的风格正是他创作上恣意汪洋、生活上简约清爽的真实外化和写照。
说柯岩，朋友们都了解，她是个性情直率、快人快语的人，现在她还是每天忙碌着自己的事业，有时伏案写作，有时整理文稿，还有时应邀外出演讲，多数去的是大专院校，只要她讲课，会场总是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听众常常为她精彩的演讲，送上热烈的掌声。柯岩还是十分关心并帮助着一批癌症患者，与病魔抗争。许多人因此坚强地活下来，恢复了健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