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书记!”陈建忠频频点头。
尽管张为民极力反对检察机关查处陈建忠的经济问题,但疾恶如仇的赵国安却丝毫没有放松对举报线索的秘密调查。凭自己多年的职业敏感,他似乎觉得张为民不遗余力地阻止查处陈建忠的问题,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时,石正源也来反映他所了解到的陈建忠和常小刚在项目开发、工程建设过程中存在的一些违法违纪的蛛丝马迹,赵国安深感问题的严重性和复杂性,有一种重任在肩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于是,他把余国平叫到办公室,吩咐道:
“余副,我总觉得南湖在项目开发中隐藏着很深的权钱交易,群众对官商勾结颇有微词,石正源副书记也多次向我反映过,认为陈建忠和常小刚存在着以权谋私的问题,不查处不足以平民愤。”
“赵检,举报材料我认真地看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有什么查法,你也去请示过张书记,如果我们不听招呼,继续查下去,到时讲我们犯上作乱,不与市委保持一致怎么办?”余国平尽力为陈建忠和常小刚开脱。
“我们可以进行秘密初查嘛,先从查陈建忠和常小刚在银行的存款入手,一旦收集到充分的证据再交给省院,到时张为民也无可奈何了。”
看到赵国安态度如此坚决,余国平也不敢硬顶,只得应声道:“那就试试看吧。”过后,余国平向张为民汇报,张为民恨得咬牙切齿。
余国平交代黄涛开查询单,象征性地到几家储蓄所查了一下陈建忠在银行的存款情况,由于陈建忠很少把钱存在大陆银行,结果仅发现陈建忠及其妻儿在银行的小额存款,没有发现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证据。但赵国安不甘心,叫余国平去办理有关监控的手续,监控周鑫金、万豪、丁昌福与陈建忠的手机和电话,想从他们的通话中发现蛛丝马迹。结果余国平又私下透露给陈建忠,叫他们小心手机电话被监控窃听。
所有这些都经余国平传到张为民耳里,张为民把赵国安找来,含沙射影地指责道:
“老赵啊,不要忘了高检院党内请示汇报的办案规定!”
赵国安找来余国平质问:“是不是有人泄露秘密初查的秘密?”
“赵检,要想做到百分之百的秘密初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想想看,到那么多家储蓄所去查询,谁敢保证储蓄所里没有陈建忠的熟人?谁敢保证他们不会透露出去?”赵国安觉得余国平讲的有些道理,也不去深究。
陈建忠见赵国安对他盯住紧紧不放,恼羞成怒,叫陈永昌找黑社会的烂仔打电话给赵国安,威胁道:
“赵老头,你注意点,不要自以为是,到处乱查,到时小心你的脑袋搬家!”
“我是打越南出身的,枪林弹雨还见得少?告诉你,吃这碗饭就不怕死,怕死就不吃这碗饭!我的命是一支烟工夫捡来的,现在身上还有弹片,有本事你放马过来!”铿锵有力的声音,恐吓者都感到胆怯。
说起赵国安的“一支烟一条命”,还有一段难忘的故事哩。
在对越自卫反击战攻打307高地的战斗早晨,时任连指导员的赵国安带领一个排,趁拂晓之机,从高地背部悄悄往上爬,企图对敌人进行出其不意的偷袭。在茂密的山茶树中爬行,赵国安和一班长以及两名新战士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这时,赵国安的烟瘾发作,由于风比较大,几次点烟都没有点着,他不得不停下来,俯在山茶树下,左手遮住打火机,右手连击几下方才点燃嘴上那支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刚迈步,突然,一颗炮弹“轰”的一声巨响,在走在前面的一班长和两名新战士身旁开了花,三人当场牺牲。赵国安也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头部和胸部均被弹片击伤。他知道这是敌人的一枚冷弹,在战士们的帮助下,他挣扎着爬起来,进行简易包扎,然后带领战士们继续前进。由于前后同时夹攻,最后拿下了307高地。战斗结束后,连长叫赵国安到后方接受治疗,他坚持轻伤不下火线,直到奉命从越南撤军,才到部队医院医治。由于伤口已慢慢愈合,胸中存留弹片也不得而知,转业到地方,在一次体检中才终于发现。因弹片离肺部太近,手术可能会危及生命,不好摘除,只得听之任之。每当天气潮湿,他胸中就隐隐作痛,但他从未因此影响过工作,他始终认为,自己与牺牲的战士相比,已经是万幸了,这点小痛算得了什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陈永昌的操纵下,黑社会的烂仔趁赵国安出去吃饭应酬之机,到临时停车场把赵国安没有挂警牌的越野车偷了。
“这简直是在向法律示威,向正义挑战!这个案子一定要一查到底!”赵国安义愤填膺,拍案而起。
陈建忠看到陈永昌他们做得有点过分,害怕赵国安来个鱼死网破,于是叫陈永昌让人把偷走的越野车趁夜深人静之际,悄悄开到市检察院办公楼旁边停下,然后仓皇逃走。
赵国安绝不放过的强硬态度,使陈建忠感到十分后怕。看到硬的手段不行,于是他想试用一下软的手段笼络一下赵国安。
市检察院办公楼是90年代初修建的,已显得有些破旧拥挤。为了改善办公环境,有想把老办公楼及其地皮卖掉,用卖得的款项在地价比较便宜的南湖郊区建一栋新办公大楼的打算,赵国安曾派人到南湖区了解郊区地价的事。由于检察机关经费紧张,建办公大楼的资金尚有缺口无法解决,因而只好作罢。陈建忠和常小刚商量后,决定无偿赠送一块地皮给市检察院建办公大楼。当陈建忠和常小刚到赵国安办公室讲明来意后,赵国安严肃地说:
“谢谢你们的一番好意,但这样做是单位受贿,是执法犯法,违法乱纪的事我们不能做。”
陈建忠和常小刚自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但陈建忠仍不死心,春节前夕,提了10万元现金和一大堆名烟名酒名茶去给赵国安拜年,以求得赵国安手下留情,不再去追查他们的腐败问题。谁知,赵国安竟然这样说道:
“陈书记,你是市委常委,是我的领导,我不去给你拜年就罢了,怎么能反过来要你来拜年呢?”
“赵检,我是以南湖区委记书的名义而不是以市委常委的名义给你拜年的,这点薄礼,不成敬意,就请你收下吧。”陈建忠谦逊地说。
“陈书记,我们都是领导干部,何必搞这种庸俗的东西呢,毛泽东同志曾经说过‘资产阶级讲拜年,我们无产阶级也讲拜年,但我们讲拜年不过就是作作揖,问个好,祝个福,至于红包嘛,那些东西是很庸俗的,脏得很’!”
一招不灵,陈建忠又生一计,他曾听说过赵国安的妻子在海城市一家国有企业工作,企业改制出售后买断工龄成了下岗工人,现在一家私营公司打工,于是说道:
“赵检,听说嫂子下了岗给个体老板打工,有这回事吗?”陈建忠故作关切地问。
“是啊,没错。”
“堂堂一个厅级干部,妻子给个体户打工,这不有损你检察长的形象吗?”
“管她呢,反正有个工作干就行。”赵国安答道。
“不如叫嫂子到南湖财政局来工作,区财政局正好还有个事业编制空着。”
“谢谢啦,现在下岗的人多着呢,公营私营还不是一个样,日子只要过得去就行。”
话不投机,陈建忠碰了个钉子,只好起身告辞。
“陈书记,你的东西。”赵国安一边说,一边把红包和烟酒茶提起全部塞回给陈建忠。
“赵检,这大过年的,你总得给点面子吧?”陈建忠近乎哀求。
“那这样吧,这罐乌龙茶不错,我收下它就用来醒醒脑吧。”赵国安话中有话地说。
陈建忠看到赵国安的态度如此坚决,只好尴尬地把红包和烟酒带走。在回家的路上,陈建忠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赵国安,你牛,敬酒不吃吃罚酒,换届时把你拉下马来你才知道什么叫做错!”
赵国安那里摆不平,让陈建忠辗转难眠,心想,告状的事肯定是常小刚捣的鬼,不然谁老是和自己过不去,只有他最恨自己抢他的书记位置,也只有他对自己耿耿于怀,欲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于是,他欲除掉常小刚的愿望更加强烈起来。他多次催促周鑫金加快动手的步伐,周鑫金也不好再找借口推辞,于是他找到香港的黑道人物邓好强。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200万元“成交”。
在周鑫金“代”陈建忠预付20万元港币后,邓好强带着几个马仔随周鑫金来到江城,偷偷住进周鑫金在江城那栋二层半的小别墅里。周鑫金的别墅装修颇为豪华,别墅底下有一个很大的地下室。邓好强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后对周鑫金说:
“在地下室的角落修一个密室,‘搞掂’后把尸体放进去,然后倒上浓硫酸进行浸泡,再把密室用钢筋水泥封死,鬼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做完后,你再把别墅卖掉。”
周鑫金把这个方案告诉给陈建忠,陈建忠觉得这个方案不错。于是,邓好强叫其马仔去购买钢筋水泥和沙石,不到两天工夫,一个可容纳三个人的钢筋水泥铸成的笼子就做好了。之所以要做成容纳三个人的笼子,是因为陈建忠认为必须把张若怡和司机一并“干掉”,免得留下祸根。笼子修好后的当天,邓好强和几个马仔驾着面包车守候在常小刚回家必经之路的一个岔路口转弯处,待机制造车祸,到时待司机和常小刚停车下来查看之际,将二人挟持上车,用封口胶带堵嘴,然后用绳索勒死。谁知两部车相撞后,发现只有骂骂咧咧的司机莫勇和董小梅在车上。原来常小刚当晚有应酬,莫勇是送董小梅去医院看病的。由于车已撞坏,邓好强只好暂时取消行动,等修好车再寻机而动。
就在邓好强修好车,准备再次动手之际,常小刚接到了省政府下发的《关于部分县(区)长到美国学习培训的通知》,而且第二天必须到省城集中。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邓好强的行动计划。由于常小刚学习培训长达半年之久,于是暗杀行动只得暂停,邓好强带着几个马仔先回香港待命。
这天早上,陈建忠走进办公室,还没坐下,那熟悉的特快专递又摆在他的案头。他不由心中一惊,诚惶诚恐地打开信封:
“陈书记,实在是不好意思,又打扰你了。近来手气不好,钱都输光了,劳驾你‘老人家’再汇100万元来救救急。我发誓不再赌了,用这点钱做点生意,将来发了财一定还你,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拜托’你。”
“无耻!老虎借猪有的还?”陈建忠骂道。他找来陈永昌商量对策,陈永昌说道:
“陈书记,每次都自己买单不是亏了吗,叫你的‘铁哥们儿’周鑫金‘出点血’吧。”
陈建忠觉得言之有理,于是他打电话给周鑫金,周鑫金以为是有工程做,马上坐飞机赶了过来。陈建忠到周鑫金下榻的宾馆,把自己被敲诈的事简单讲了一下。
“我不能汇得太多,否则被人家怀疑。”陈建忠说道。
“放心吧,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为朋友两肋插刀那是应该的。”周鑫金颇够哥们儿义气地说道。当天,周鑫金就把100万元汇进指定的银行账户。
殊不知,第二天,警方突然找到周鑫金,要他就一笔巨额汇款的事情说清楚。一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原来,警方对周鑫金在大陆的行踪起了怀疑,怀疑他在大陆洗钱,当周鑫金把100万元存入那个账户后,即开始对其进行调查。警方问其是不是给一个叫廖其光的人汇过100万元。周鑫金感到十分纳闷,他并不认识此人,为什么要给他汇如此巨款?突然,他意识到,这个廖其光可能就是敲诈陈建忠的人。他随机应变,连忙找理由搪塞过去,说廖其光是自己生意上的朋友,汇去的100万元是货款,警方叫其回去拿相关的证明材料来。周鑫金回去搞了一份假的供货合同,终于蒙混过去。
周鑫金把情况向陈建忠作了通报,直到这时,陈建忠等人才知道那名窃贼叫廖其光。
廖其光,南湖区人,不务正业,自幼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曾因盗窃三进宫,嗜赌如命。那日入室盗窃,无意中发现了区委书记陈建忠和张若怡的“激情”裸照,如获至宝。心想:这么大的官,肯定是条大鱼,这回可以敲他一大笔了。于是他把光碟复制了几份,用数码相机又拍了几张照片。但他还是担心报警,毕竟区委书记是不好惹的,所以迟迟不敢动手。由于手头实在太紧,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进行“投石问路”,没想狮子大开口,随便开个价他竟然兑现了。在接到第一笔钱后,因担心太贪婪会把陈建忠逼急,他本想偃旗息鼓。但由于钱来得太容易,他跑到赌场去豪赌,结果输得个精光。看到敲了这么大一笔没有事,他故技重演,又敲得了第二笔。本想去把输的钱博回来,结果又输得干干净净。好吃懒做的他,无计可施,决定铤而走险,再一次对陈建忠进行敲诈。
他知道事不过三的道理,当周鑫金汇入100万元后,因担心被银行的摄像头拍下来从而暴露自己,他先后在外地几个地方分几次将钱取出,当还有最后一笔20万元未取出时,他跑到宾州市去提取。他反复告诫自己,越是关键时候越不能麻痹大意,于是他雇了一个捡破烂的去帮助取钱。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因当时适逢下班,加上一个如此邋遢的人取出这么多钱,银行觉得十分可疑,便暗中报警。面对警方的询问,廖其光坚持说这笔钱是江城一个朋友汇来买设备的,之所以雇人帮忙,是因为钱多,怕别人打劫。为慎重起见,宾州警方根据银行资料找到汇款人周鑫金进行调查,才导致陈建忠等人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