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看你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大概去会女朋友找对象?
乙:要死快咧!我儿子阿毛都快三岁了,还找啥断命对象?
甲:朋友,闲话讲好听点好,勿要一开口就“断命”“死人”的。有老婆了,那大概去看看老丈人是?
乙:我的老丈人上西天向阎王爷报到已经整整三年。(难过状)
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三年过去了,你还伤心啥?
乙:说得对!伤心会变成开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丈母娘健在,还怕没有丈人?(发抖)
甲:满腹经纶,有道理,有道理!喂!你为啥骨骨发抖?以后出门要多穿件衣服。
乙:碰到有的日子就是夏天穿上皮大衣也会发抖。
甲:大概是生了疟疾,这毛病又叫冷热病,发起来倒是有时间性的。
乙:勿是冷热病,是生钞票病。
甲:没听说过钞票还会生病,大概最近你经济情况有点不妙?
乙:对!今天就要去丈母娘那里还债。
甲:你欠你丈母娘多少钱?
乙:今天我丈母娘结婚。
甲:怪勿得你说有丈母娘就会有丈人,丈人是死不完的。请问你丈母娘这是第几次结婚?
乙:暂时是第二次。我老丈人“上西天”以后,丈母娘在老年协会跳嘣嚓嚓,跳来了一个新的丈人,今天结婚,这笔礼要送吗?
甲:丈母娘结婚,女婿老倌送礼是理所当然的。
乙:这不是去还债吗?
甲:送礼就是送礼,阿拉宁波人讲是“送人情”,怎么好讲还债?
乙:常言道“来是人情去是债”,所以说去还债。
甲:道理倒是有的。
乙:我有小舅小姨表哥表姐;上级领导师兄师弟;舅公舅婆、外公外婆、姨夫姨婆……
甲:还有太公太婆,隔壁叔婆,派得完吗?
乙:他们生日要办生日酒,结婚出嫁要办喜酒,还有满月酒、上梁酒、乔迁酒、开业酒、接风酒、送行酒、升职酒、加薪酒、升学酒、团圆酒、落殓羹饭出丧酒……
甲:停,停!比《红高粱》里的酒还多,派得完吗?
乙:这些酒我都得去吃,一吃就要送“人情”,所以,人情送得日夜愁,还债还得骨骨抖。
甲:只晓得还债还得骨骨抖,人家也有送你的嘛!
乙:有啊!比如我同阿毛娘结婚的辰光,亲戚朋友来了三位数,他们都一一送上了“红包”,有几十的,也有几百的,我都一一记账入册。
甲:这要记账入册?
乙:这账本叫“人情簿”,记下来成了以后还债的债款。那天我把钱收下以后就把他们送上了西天。
甲:得了钱财就想害命?
乙:不是西天,是天仙,上天仙楼喝喜酒嘛!他们有的喝得面孔像奔血的猪头,眼睛红得像要吃人的饿狼。
甲:大概小菜不够,所以要吃人。
乙:有的喝得像断了气的死人,面孔白森森的更加怕人。
甲:喝得实在太多了。
乙:不够!还要拼足力气。(举拳)
甲:作啥,要打人?
乙:(猜拳)俩相好嘞!
甲:三元中啊!
乙:五魁首嘞!
甲:四季发财——
乙:发断命财,送来“红包”统统吃光,却负下了永远还不完的债。
甲:礼尚往来嘛!
乙:三八妇女节,我表妹出嫁,我送去了一百八十元。
甲:“要发”,派头有的。
乙:五四青年节,我表弟结婚,我送去了八十元。
甲:只一个发,是不是少了点?
乙:我结婚时,他只送了六十元。
甲:这叫变本加利(厉)。
乙:四月五日清明节,我姑妈两脚伸笔直。
甲:你姑妈见阎王,你又要骨骨抖了。
乙:我花了六十元买了一只花圈,又买了一副蜡烛香。
甲:对待死人,马马虎虎可以应付了。
乙:我右手挽着花圈,左手拎着蜡烛香,刚刚走进姑妈灵堂,迎头碰到姑丈,伊面孔好像死掉的姑妈,冰冰冷。
甲:(仿姑丈)喂!你这些玩意儿是送给谁的?
乙:送给您的,咳,不……姑妈不是和你分手了吗?我是来还债的,咳,不,不……是送给姑妈的。
甲:(仿姑丈)你年纪轻轻的,有没有在学习,报纸看勿看?现在什么事都要深化改革,要多办实事嘛!
乙:你老要破除迷信?我马上把这些东西拿回去。
甲:(仿姑父)慢!你这个人怎么思想一点也不解放,现在提倡抓经济效益,你看,人家送来的是啥东西?
乙:我顺着姑父的手指一看,只见灵堂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绣花枕头、缎子棉被,“茅台”“五粮液”、高档香烟,脑白金、洋参片、婴儿奶粉、补钙冲剂……
甲:停,停!这不是灵堂,大概是百货商店?
乙:对!灵堂变成了大型超市。
甲:你姑父一抓经济效益,你又骨骨抖了。
乙:“人要面子树要皮”,我也豁出去了,跑到家里,悄悄地偷出了阿毛娘结婚辰光嫁来的一条缎子被面,送给了死鬼姑妈。
甲:不是送给死鬼姑妈,明明是送给了活鬼姑父。
乙:我老爸死的辰光,我姑父只送了一只花圈,刚过两年,就变成了一条被面,这个债是越来越还不起了。
甲:到你死去的时候,你姑父也许会送你一只高档骨灰箱。
乙:呸,你想叫我老婆再嫁一次?
甲:开开玩笑嘛!你何必认真。
乙:倒勿是开玩笑,我老婆差点要和我“散桃园”另找户头了。
甲:问题还这么严重?
乙:去年六一儿童节,我师弟要和师妹结婚。
甲:没听说过儿童节也有结婚的。
乙:哎呀!我师妹肚子都挺出来了,既让肚子里的孩子过儿童节,顺便举行结婚典礼,两全其美。
甲:又要还债了?
乙:我是五号发工资,这一号的钱从哪里而来呢?
甲:看你骨骨抖抖老毛病又犯了,想想办法嘛!
乙:办法倒是想出来了,我又悄悄地偷来了我老婆两张五十元面额的有奖储蓄票,加上借来的几十元钱统统送上还债。
甲:从来没听说过有奖储蓄票也能送礼的,还是贼偷货。
乙:一个月以后我“啪啪啪”只会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甲:“小炉匠”丢了联络图?
乙:有一张有奖储蓄中了头奖,得25寸彩电一台。
甲:你给你师弟送上了最有派头的礼物。
乙:我老婆知道以后马上唱起了一首歌。
甲:还唱歌?
乙:(唱《回娘家》)风吹着杨柳唰啦啦啦啦……
甲:气得神经出毛病了,快送医院。
乙:不用送,她回娘家啦。
甲:你老婆“唰啦啦”,看你咋拉拉。
乙:第二天,我硬着头皮跑到老丈母家,只见我老婆头发乱蓬蓬,眼睛血血红,我全身骨骨抖,跪在地上,变成癞皮狗,喊一声“阿毛娘”。
甲:(仿阿毛娘)谁是你的阿毛娘,喊我老娘也没用,我要和你“散桃园”。
乙:要离婚?阿毛娘,这是使不得的,我同你还有儿子阿毛三个人已经“桃园三结义”,千万散不得。(打自己耳光)我不是人,我是小狗,你就再饶我这一次吧!我会待你好的。
甲:(仿阿毛娘)别打啦!快起来。我问你,你以后还要去吃还债酒吗?
乙:我以后连赖债酒都不吃了
甲:(仿祥林嫂)那我就跟你回去。
乙:我老婆原谅了我,可我丈母娘出来讲话了。
甲:(仿丈母娘)喂,“小炉匠”,你不要走。
乙:不,我不是“小炉匠”,我是你女婿叫楼平,你老气昏头了吧!
甲:(仿丈母娘)刚才你不是比小炉匠栾平丢了联络图还要狼狈吗?我问你,你为了去吃断命的还债酒,经常请假,单位经常受批评扣奖金是不是?
乙:是。
甲:(仿丈母娘)你为了吃还债酒还学会了偷是不是?
乙:我只学会做家里贼,还呒没学会做外贼。
甲:(仿丈母娘)再继续学呀!这还债酒以后总要吃下去的嘛!
乙:是,咳,不……不是,以后我再也不吃酒了。
甲:(仿丈母娘)要吃的。我叫你吃,你就吃!
乙:这……这算什么意思?
甲:(仿丈母娘)李玉和不是临行喝妈一碗酒吗?
乙:对!浑身是胆雄赳赳。
甲:(仿丈母娘)红军渡乌江十八勇士不是喝了酒吗?
乙:对!渡江不怕鲜血流。
甲:(仿丈母娘)杨子荣打虎上山不是喝了酒吗?
乙:是的,他用酒灌醉众匪徒,消灭了座山雕,缴获了联络图。
甲:(仿丈母娘)诗人李白喝醉酒不是写出了好诗吗?
乙:对,我也要多喝酒多写好诗。
甲:(仿丈母娘)你写得出吗?
乙:写不出就不喝。
甲:(仿丈母娘)所以,以后能喝的酒就喝,不能喝的就不喝。回去吧!
乙:从那以后,我不讲面子,不讲派头,心一横,就赖债。我心情蛮惬意,老婆脸上笑嘻嘻。
甲:看来这债还是赖掉好。
乙:可这一次是赖不掉了。
甲:大概你丈母娘又要嫁人了?
乙:呸!这次是我嫡骨亲娘舅的小儿子结婚。
甲:旧病复发,再去偷一次有奖储蓄票?!
乙:履行合法手续,经过财政部长批准,同意拨款一百八十元。
甲:还有财政部长。
乙:我结婚以后老婆就是管钞票的。
甲:这一次冷热病不会发了。
乙:我冷热病不发,手脚不抖,来到娘舅家里,老娘舅站在门口,面孔冰冰死冷,我双手送上债款。
甲:(仿娘舅)这玩意儿是送给谁的?
乙:送给你的,咳,不……表弟不是今天结婚吗?我是来还债的,咳,不,……是来送礼的。
甲:(仿娘舅)你年纪轻轻的,有没有在学习,报纸看勿看?现在什么事都要深化改革,要多办实事嘛!
乙:(对观众)看这副腔调同姑丈一模一样。老娘舅,钱嫌少好说,我这里还有几十元零用钱。
甲:(仿娘舅)慢!你这个人怎么思想一点也不解放,办什么事都要抓经济效益嘛!你看,这是什么?
乙:我顺着娘舅的手指一看,只见客堂里大红的喜字下面就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婚事改革,谢绝送礼”。
甲:(仿娘舅)你不是说来还债吗?今天你还我,明天我还你,还得清吗?
乙:还是还不清,可赖也赖不掉呀!
甲:(仿娘舅)今天我就给你赖。今天你赖我,明天我赖你,大家都赖掉这种冤枉债。
乙:省得我骨骨抖抖发冷热病,省得我老婆“唰啦啦啦”要散伙回娘家。
甲:(仿娘舅)等一下大家都来吃喜糖,晚上再来个“嘭嚓嚓”。
乙:晚上我请来老婆,又是踢脚又是扭手,折腾得团团转。
甲:你看,又吵架打起来了。
乙:“嘭嚓嚓”跳三步头嘛!这一天,我玩得特别高兴,而且心情激动,感慨万千,不禁诗兴大发,写了一首诗。
甲:什么诗?念给大家听听。
乙:掌握原则严要求,自觉抵制“还债”酒。夫妻携手奔小康,幸福生活乐悠悠。
甲:写得和诗人李白差不多。
乙:我丈母娘看了我的诗,说:“我的好女婿呀,你不喝酒也能写出这样好的诗,可比李白还聪明呐,我再奖励你一个女儿。”
甲:再送你一个小老婆?
乙:她送了我一本有美女的挂历。
(获1998年北仑区文艺调演创作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