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老板——男，约五十岁。
司机——男，约四十岁。
小翠——约二十岁，老板的女儿。
时间：现代。
【崇山峻岭中有一条蜿蜒盘旋的公路，公路边有一个小小的饭店，
门前有一块写有“平安小饭馆”的招牌，饭店内有桌、椅等。
【汽车的喇叭声、刹车声、关车门声。
【司机有些疲惫地上。
司机：嗨！妈的这算什么路，坑坑洼洼骨头都给颠散架了。唷！这里有个“平安小饭馆”，这名字起得好，平安，开车的就是要平安。（进屋）倒挺清静的。哎，有人吗？（喊）喂！有人吗？（小翠上）
小翠：哎——来啦！大叔，你要吃点什么？
司机：唷！小山村出小美人，小嘴叫人脆生生，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小翠：我叫小翠。大叔，你是开车的吧？要吃啥，我给你准备。
司机：是啊，这条破路，又危险又难开，把肚子里的那点东西都折腾光了，要多吃点东西。（看菜谱）来一盘白切猪头肉、一盘花生米、清炖溪鱼加冬笋烤咸齑、三块臭豆腐干、两段红烧脚蹄，还要一瓶高度“小糊涂仙”。
小翠：您点的菜都有，就是这“糊涂仙”嘛……
司机：难道店里没有这种酒？
小翠：有是有，就是我不能做主意。
司机：卖酒做不了主意，难道还要上级审批？
小翠：大叔，您说对啦，老板规定，如果开车的司机喝酒，要经过他的同意。
司机：这算什么饭店，卖酒还要审批？叫你那老板出来！
小翠：爸——你出来呀！有人要喝酒。【老板从里面一拐一瘸地出来，一只衣袖也是空的，脸上还有伤疤。
老板：这位兄弟要喝酒是吗？来，别发火，快请坐。
司机：（轻视地）看你断手拐脚的，钱赚太多啦，有酒为啥不卖？
老板：兄弟，你是开车的还是坐车的？
司机：你是交通警察？问这么多干啥？告诉你，我是坐着开，开着坐，手握圆圆盘、屁股不离窝，说开是开、说坐是坐。
老板：（笑）还觉着脚麻腰疼头颈硬，手酸脑涨耳朵鸣，是个开车的司机，对吗？
司机：Yes， Yes！没错，正想喝点酒舒舒筋活活血。
老板：Sorry！没货！
司机：什么？没酒？
老板：Yes！没错。
司机：胡说！这菜谱上不是明明写着有酒吗？
老板：有酒！不卖！
司机：什么什么，饭店有酒不卖，这倒奇怪了！
老板：说怪也不怪，也卖也不卖；坐车的卖，开车的不卖；坐车的随便喝酒，开车的只能吃菜吃饭。就这么简单，请你不要见怪！
司机：我偏要喝！
老板：那就喝饮料，要不就good-bye！
司机：（用软的）哈哈，老板，你大概怕我没钱，还是看我这个人不顺眼？
老板：不！你没钱我可以白送；开饭馆管什么顺眼不顺眼的。兄弟，祸从酒中来，我是怕你酒后驾车肇事呐！
司机：嘁！怕什么？这深山冷岙的又没交警，驾照无人扣，车牌无人摘。再说我有两斤的酒量，喝一瓶只算小菜一碟。就是真的出了事，关你屁事？快拿酒来。
老板：不！
司机：拿酒来！
老板：不行！
小翠：大叔，我爸也是为你好，你就别喝了，噢！
司机：当年武松过景阳冈喝了十八碗好酒，还打死了一只老虎呢！我闭一只眼都能开车，这酒我喝定了。小翠姑娘，你快去拿酒。
老板：（强硬地）不行就是不行！
司机：（怒）你他妈找揍还是找踢？（猛一拍桌子）不拿酒看我打断你的拐腿信不信？
小翠：你……你不能打我爸。
老板：你！（沉思、转念、缓和下来）好，小翠，上菜上酒。
司机：你老兄服硬不吃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板：老子戒了三年酒，今天豁出去了。
【小翠手托一盘酒菜上。
小翠：酒菜来啦！（摆酒菜）
司机：（打开瓶欲倒酒）这酒真香。
老板：等等！
司机：（愣眼）咋？又不让我喝啦？
老板：兄弟多心了。常言道，一人不喝酒，二人不赌钱。兄弟要是不嫌弃我这个缺胳膊断腿的废人，就陪你喝几杯，咋样？
司机：（高兴）哎——这才够哥们儿！好，再拿一只杯子来。
老板：不用，咱们就用这一只杯子，行吗？
司机：行！这样更亲热。
老板：不过，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不喝坐酒，不喝闷头酒。
司机：那咋喝？跳着喝、唱着喝、喊着喝？
老板：（一笑）我是一喝就得划拳。
司机：（乐了）正好合着我的意。
老板：咱俩立个规矩，就这一瓶酒，喝光拉倒，谁输了谁喝，赢家一口不能动。
司机：行！谁不守规矩谁就是这个。（用手作乌龟状）
老板：一言为定。来，小翠，倒酒。（小翠倒满酒）
【二人捋起袖子，一只脚蹬在椅子上，拉开了架子。
二人：来，出拳！俩相好啦！三元及第哇！四喜发财呀……
司机：（得意）哎，老哥，你输了！
老板：好，我喝，我喝。（干杯，小翠又倒酒）
二人：六六顺哇！七巧七巧！八仙过海呀……
司机：（更得意）你又输了，喝！
老板：这手指咋的啦？（干掉，小翠又倒）
二人：一只青蛙，四条腿呀！四只青蛙四张嘴哇……
老板：啊呀！我又输了。（干杯，小翠倒酒）
小翠：爸，你不会喝多吧？
司机：（馋得直咂巴嘴）啊……（伸手抢杯欲喝）
老板：（夺过）哎哎，兄弟，咱可有规矩，赢了喝酒可是这个。（手作乌龟状）
司机：我说老哥，你这拳头也太臭了，这一瓶酒你喝半瓶了，也得让我意思意思嘛！
老板：你就吃菜呗！咱得按规矩办。来，再划。
司机：来就……（忽然有点明白）哎，不对，你这臭拳总也不赢，我快馋死了。这回咱相个反，谁赢了谁就喝。
老板：可以！不过规矩也得变，这回输了喝酒是这个。（手作乌龟状）
司机：行！谁也不许反悔。来，出拳。
二人：五两烧酒，灌肚里呐！四个轮子，朝了天呐！
老板：哎！我赢了。（喝酒）
司机：咦？（诧异地望着）
老板：小翠，倒酒。（舌头发硬）来，再……再来。
小翠：爸，已经喝多了。别喝啦，你已经好几年没喝酒了。（勉强倒酒）
老板：没事，爸要舍命陪君子。来，出……出拳！
司机：（往手心吐口唾沫）这回要争口气，赢杯酒喝。
二人：三杯一喝，两眼发黑！汽车翻身，手断骨碎。
司机：我的妈呀！这酒令可够吓人的。
老板：（拍拍司机肩）老弟，我……又赢了，我……喝。小翠，倒酒。（小翠倒酒，酒瓶空。）
司机：没酒啦！我还滴酒没沾呢！（恍然大悟）老哥，原来你是划拳高手，你这是成心不让我喝酒。
小翠：爸，你已经醉了，这是何苦呢？（为爸捶背）
司机：老哥，你怎么这样贪杯，真的醉了。
老板：没……没错，我宁可醉死，也不能让你酒……酒后开车呀！我……（哭了起来）
司机：老哥老哥，你咋哭了？我哪里得罪了你？
老板：兄弟，我在哭我自己呀！
司机：这……
老板：兄弟，那划拳的酒令，说的就是我自己呐！
司机：你？
小翠：（哭）爸！
老板：我原先也是司、司机呀！可我就爱喝酒，儿子劝我，我不听；老婆劝我，我骂她；交警处罚，我不吸取教训。在市里跑车还好点，在野外跑长途，我他妈还是喝、喝……
司机：怎么，喝出事啦？
老板：三年前，老婆领着儿子坐我的车去走亲戚，那天我又偷着喝啦，结果，开到前面这个（手指）就这个弯道，我的酒劲上来了，老把不住方向盘。
司机：那就快刹车呀！
老板：来不及啦！车冲出弯道，滚到了山下……
司机：啊……
小翠：妈，哥……
老板：等我醒过来，我他妈躺在医院里，一条胳膊没了，一条腿断了，还满脸是伤。
司机：那嫂子和孩子呢？
老板：她和儿子全没啦！只留下了这个在学校读书的女儿一条命。（同小翠大哭）司机：天呐……
老板：（手指店外山坡）看，那座坟，就是她娘儿俩的。我出院后在她娘儿俩的坟前跪了三天三夜，我的心痛碎了，泪哭干了，直到昏倒在那里。（哭喊）儿子，孩子他娘，我该死。我对不起你们呐！（狠狠地捶自己）
小翠：爸，你别这样，我好心疼啊！
司机：（拉住老板，同情地）老哥，老哥……
老板：我在这里开这小饭馆，不是为了赚钱，我是为了守着她娘儿俩，是为了赎罪，也是为了提醒司机朋友们……
司机：（万分难过）老哥，别说了……
老板：孩子，孩子娘，我在你们坟前下过保证，这辈子再也不喝酒了，可今天……
司机：（狠狠地打自己一耳光）老哥，我！（猛地把酒杯摔在地上）从现在起，我戒酒了！这辈子再喝酒就是乌龟王八蛋。
老板：砸得好！
老板、司机、小翠：驾车不喝酒，喝酒不驾车！
【演员向观众致意，剧终。
（发表于《群艺舞台》2010年第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