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菊上路后没两天,一辆气派豪华的马车,在接近正午时分,就停在余园门口前的汉白玉门阶外。
灼灼的阳光将大地烤得如同置身在闷热的土窑洞,就算穿上了鞋子,在接触地面时,还是能感受到从地表传至脚心的那股暑气。
林风掀开帘帐,在下马车的同一时刻,也连带地打开手中的油伞,这毒辣的阳光像是会啃噬皮肤的害虫,晒到他身上是不打紧,就怕晒伤了他的梅儿,他可就心疼了。
他迈开步伐,拾阶朝着余园大门而去,当最后一步定在朱红的大门前时,两扇门应声而开,仿佛早就算计好时问,等候林风的大驾光临。
大公子,您辛苦了,还劳驾您亲自接我们家梅姑娘? 开门的正是丫鬟春枝。
春枝,梅姑娘可准备妥当了? 他边说边踏进余园,这园子还是一如往昔般绿意盎然、枝叶扶疏,可见得在柴家三位姑娘出嫁后,悔儿依旧将余园得照顾得有条不紊。
梅姑娘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春枝今日看起来脸色有些沉重,她尾随在林风身后,一直到快接近正厅时,这才忍不住上前又补上一句, 大公子,梅姑娘心情很不好,前两天又派清菊连夜出城去办一些事,今天你又要带她前往苗疆,春枝斗胆请求,不管如何,梅姑娘一定碰到了很麻烦又难以解决的事,你一定要多帮帮她,尽全力地协助她,好吗?
春枝的一番好意,却让清菊的行动不小心曝了光。
林风不动声色,所有的盘算全在他脑中酝酿着,他很快就恢复正常表情,笑笑地说道: 你别紧张,没什么大事的,梅姑娘不在的这段期间,余园还得麻烦你多多照应,我很快就会把梅姑娘给带回来的:
有了林风的保证,春枝很快就绽开笑靥,心里头倒也舒坦许多。
当他由屋外进到屋内,甫一踏进正厅,便见梦梅与哑叔正从后头走了出来,陪在他们身边的,还有拎着一只蓝色包袱的丫头桂岫。
哑叔,梅儿。 林风礼貌地朝两位行注目礼。
你还真准时,说午时就是午时。 今天的梦梅,气色比前两天好了许多,略施薄粉的她,看得出已挥去前两天的阴霾,不再那样闷闷不乐,无所适从了。
这件事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良心不安,当初要是坚决反对他们合伙,也就不会牵连到这么多的人了。 林风眉头深锁,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情,自责甚深。
事过境迁,就别再提了,能亡羊补牢,拿回多少就算多少吧! 她一直以清菊率先前往苗疆,将她的讯息传达给郑雄安一事,深具信心,她不希望再让林风看到她心神恍惚,心摇如悬旌的样子了。
你放心,这两天我查过了,这些下游批发商,全是由苗王郑雄安所管辖,会集体将货品在同一时间内退回,并且以相同的理由中止合约,肯定是有其阴谋存在,我相信只要我们找到郑雄安,不难找不出答案来的。 林风越说越细,本来心情稍稍平复的梦梅,则又开始心神不宁起来。
哑叔走过去拍了拍梦梅的肩,为她注入了不少信心,接着将目光看向林风,并朝他比了个手势,要林风一路上可要好好照顾梦梅,要平安地带他离开,也要平安地将她给带回来。
哑叔,你放心好了,事情一办完,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为了不想耽误行程,两人不再流连忘返,余园所有的奴仆下人们,一同送梦梅送到大门口,不少人都含泪挥手,舍不得梦梅的离去。
这回到苗疆的心情,和上回去的心情截然不同,只怕事情要是真的东窗事发而难以弥补,她哪里还有脸再踏进余园大门。
随着马蹄声哒哒作响,那些挥手的熟悉身影,渐渐隐没在街道尽头,她不禁扪心想着,是不是自个儿的个性太倔了,要是好胜心没那么强,没有必要非赌赢那口气的话,今天事情就不会演变到这样的局面了。
当她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时,一双温热的大掌适时握住了她,她心一惊,林风顺势将她拉进怀里,柔顺地轻抚她一头如乌绢般的秀发,两人在漫长的旅程中,并没有过多的言语,或许,在冥冥之中,他已知道许多事,而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无声要此有声好。
经过十天的时间,在林风的既定路程下,两人一路从苏州、经过安徽铜陵、安庆,再转过赣、湘两省,于端午前三日,正式进入贵州省境。
车子一经过苗岭,来到名为麻江的小镇,此处四面环山、风光秀丽,到处都是流水淙淙的低矮河床,远处还可见到河瀑冲击乱石、水花扑天,宛若银河倒悬奇景,展现出贵州地形婉蜒曲折的多重变化。
这一路风光明媚、鸟啭蝉鸣,气候更是冷热适中、清风徐徐,加上林风在这十来天,完全抱着与梦梅游山玩水的心情,对于那场退货风波,可说是只字未提,以避免触及到她的情绪,坏了两人的雅兴。
而在梦梅的心里头,则认为林风已看穿她的心事,甚至于猜测出她前阵子,偷偷前往苗疆与郑雄安串通一事。
这样的绘声绘影,让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会不时地作起恶梦,梦见林风带着三位妹妹和两位长老,一同前来找她兴师问罪…… 林风…… 梦梅尖叫地坐直起身,额上已布满一片薄汗,唇色几乎接近惨产亡。
白天让我陪着你还不够,夜里作梦还这样想着我?
深夜时分,林风绕到梦梅房间,想看看她是否睡得安稳,谁知道才刚替她盖了被,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的同时,便见她喃喃呓语,接着,就起身坐起,还大声呼叫着他的名字。
恶梦初醒的她,在如豆般的灯照下,见那张俊俏的脸蛋就在地面前,还坐在她床榻上,连忙将身子往里缩,并提高警觉地闷: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不过是来看你睡得是否安稳,顺便替你盖盖被子而已。 他看她有如惊弓之鸟,像极了做亏心事的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