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姘、小蜜、二奶；换片、条菜、一拖三，两性关系中，新名词新概念层出不穷，但这些词儿里哪一个和爱情有关？美国伟哥的广告，一夜之间站遍了中国的大街小巷，现在流行的一句话是：勃 起是现代男人最后的气概。
“二奶”一词，最早出现于经济起步较早的南方沿海城市，大约是与港澳用语有关的一个概念。在过去，人们一般把婚姻关系中处于这种身份地位的女性称作“二房”。在漫长的封建社会里，我们有过妻妾成群的以男权为中心的婚姻文化，但自新中国成立，1950年5月1日《婚姻法》颁布以来，这种封建的、不平等的婚姻制度就废除了，我国社会开始实行严格的一夫一妻制，中华民族的婚姻发展史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历史阶段。
与此同时，禁绝妓院，禁绝鸦片，禁绝赌博，彻底消灭性病，这一切都使刚刚成立的新中国令人民欢欣鼓舞，令世界大吃一惊。
一切丑恶的现象都随之消声匿迹。
这种简单而清新的两性关系持续了差不多20年，表现了一个新生政权勃勃的生命力。这期间，我们有过一系列的政治运动和极左的社会思潮，尤其是文革开始之后，性与爱情都成为禁区，人性受到最大限度的摧残与否定。这时，事情就开始走向了反面。从世界性文化发展的历史看，往往严酷的禁欲主义之后，会紧跟着出现一个性开放的社会思潮，所以对改革开放之后，社会上出现的享乐主义、纵欲主义、卖 淫 嫖 娼、性病死灰复燃等等现象，我们完全不必大惊小怪。
在上一章中，我们大致描述了外遇对传统婚姻关系的摧毁作用，而在这一章中，我们则着重探讨性放纵在现阶段的我国社会中所达到的程度。前面我就说过，我们早已远离爱情。在这里我们依然是以男性为剖析对象，金钱原则形成之后，一个显见的事实是：女性在两性关系中，成为一个更加弱势的群体。
如果你今年5月20日那天刚好在成都，如果上午10点左右你刚好路过建设路的华联商厦门口，你会看到一个令人赫异的场面：上千男人顶着烈日流着热汗在大街上排起长龙般的队伍，等待该商厦促销活动中免费赠送的“蓝色精灵”——“嘉泰神宝”，又称成都“伟哥”。因为限额只有500粒，所以在10时30分左右，发生了哄抢。
人们说，商场门口很多年没有看见过这样壮观的队伍了。
比这更早些，今年1月3日上午8时，武汉市佳丽广场，某药业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带着两箱所谓的“伟哥”，准备实施大赠送，结果也是活动刚刚开始，现场秩序就一片混乱。9时10分以后，广场聚集的人员已过万人，有人砸烂了广告牌，掀翻了桌椅和售药台；还有人将公司一位美丽小姐按在地上罚跪，逼她交出“药”来。幸好公安及时赶到，才平息了事态。
再往前推，1999年10月18日，成都；1999年7月17日，南京，都发生了哄抢“伟哥”事件。在我国的一些经济发达地区，当时一片蓝色“伟哥”的黑市价格，竟高达300元。所以吃“伟哥”很快成为中国金领男士的一种时尚。
虽然没做调查，但我仍然敢于断定，这些排队以及哄抢“伟哥”的人中，基本上都是些在生活中安分守已的男人，而且他们的钱包也还没有充分鼓起来。有钱的男人不用在这里排队，他们直接到香港或是澳门去购买正宗的美国“伟哥”，或是印度神油。
所以我把这支勇敢的队伍，视作普通中国男人追求性快乐的宣言。倒退十年，很难想象会有人公开站出来，站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下，去等待获取一枚与“勃 起”有关的药物。这当然是一种进步，观念的进步，性不再是罪恶和羞耻，而是一种可以公开宣布的快乐和享受。中国的性文化，历来是做可以做得，说不可以说得，不像西方人，将它视为一种生命价值，一种人性美感体验，这一下我们总算与西方接轨了。但是且慢，这次我们走得太快了一点，美国的“伟哥”才刚刚面世，连美国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有关它的广告，一夜之间就站满了我们的大街小巷了。不光是北京、上海、广州这样的大城市，也不光是省会一级的区域中心城市，而是连小县城小乡镇这样封闭的地方，都有。在中国，据不完全统计，约有320种以上的杂志和1800种以上的报纸，参与介绍过美国“伟哥”。我有一回随一个摄制组出去拍片，走到一个并不发达的小镇，正感叹它古老幽雅的江南情调呢，一抬头，看见一幅广告牌，上书八个大字：美国“伟哥”，助你快乐！虽然用语文雅，我还是吓了一跳，因为那块广告牌实在太巨大了。当时我是第一次看见这两个字，还不知道什么是“伟哥”，只从职业的角度感觉，作为商品，名字取得很好。我们拍的是一部文化片，长时间地在乡村野外工作。所以等我们两个月后再回到省城来，有关这个蓝色精灵的宣传已是铺天盖地势不可挡了。那大约是1998年的6月，夏季刚刚开始的时候。不仅如此，我爱人还告诉我说，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和晚间新闻，都有过关于美国“伟哥”进入我国市场的报道。我怒斥他的胡说八道：中央电视台会播“伟哥”？也太不严肃了！但他非常严肃地告诫我说：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你乡下转一圈，跟不上形势喽！我急忙赶到我常去的书店，果然看见一贯投机取巧的《时代文艺出版社》抢先出版的《我是伟哥》，封面鲜红的广告词是：勃 起是现代男人最后的气概！
和这本书摆在一起的，还有好几本关于它的煌煌大作。
“伟哥”的出现，把两性关系定格在纯粹肉体的接触上，更加忽略了心灵的需要。
在那个夏季，我们这座城市的男人们在办公室里公开谈论“伟哥”的神奇，估计也会有人去偷偷买来，试过。他们不如后来的成都男人勇敢，是因为时候尚早。“伟哥”正在成为男权社会又一个新的文化符号。但忽然有一天，传出新消息，说现在市面上流行的全都是假冒伪劣产品，真“伟哥”一粒就要198元人民币，中国的男人，哪里消费得起！接着就出现查封，再接着就是两个生产厂家关于商标注册权的争夺撕咬；而这之后又有30多家企业，加入到“伟哥”商标注册申请行列的混战之中；再再接着，这座城市大小药店门口的“伟哥”广告和柜台里的“伟哥”，就像它们的突如其来一样，又突如其去地消失了。男人们又是一阵兴奋，高叫：假货！假货！国内市场全是假货！也不知他们兴奋什么。
以我并不保守的观点看，不管怎么说，满街站着的都是性药广告，总不算多好。
就这么安静了不到一年，谁知“伟哥”刚走，“龙哥”又来了。不仅“龙哥”，这次还携来了“凤嫂”。听名字，大约是一种专用于女性的性药。从今年5月开始，在我所生活的这座省会城市，每天都有很多人在车站、街头、商场、学校门口，向行人散发关于“龙哥凤嫂”的宣传广告。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统统硬塞到你手上一份，“一个都不能少”。我打开一看，这哪是什么产品广告呀，整个就是色 情 小 说。广告以“貌美如花，曾与阎锡山暗渡陈仓珠联壁合”的阎的所谓“贴身女文书邵力贞”的口气，回忆了自己与阎锡山同床共忱的“性 爱场面”，其中有许多无法行诸文字的淫 秽不堪的描写。又称阎锡山一生曾与108个女人交欢，其中有50多个居然是慕名而来，为见识他的威猛雄力，享受一夜刻骨铭心的颠鸾倒凤。而阎某人为什么能如此神力无穷，金枪不倒？就是因为他服用了陕西这家药厂生产的“龙哥凤嫂”力源丸！
真是胡说八道！
更令人瞠目的是，该广告还在这些污言秽语中间，印上马克思的“名言”，“性 爱是婚姻的基础”，然后“友情提醒”消费者说：“请不要在出差独处时服用，请不要赠送给有女部属的领导、经理——”
而这又并非个别现象，近一个时期内，与“龙哥凤嫂”一样充斥了大街小巷的，还有“五茄片”的广告单，其广告中心词是“女皇武则天，面首有三千”，另外配有《三 陪 小 姐赔惨啦》《金枪永不倒》等等细节描写极其下流的文章。笔者亲眼看到，在一所中学的门口，广告员将这些东西往女生的书包里塞。这样的广告怎么能任由它在街头肆意发放，并且各家药房门前都还允许有同样内容的专版宣传？无怪乎要有人打电话给报社，说药房快成妓院了。这还是有正式批文的，那些无批文的民间验方传单，什么金枪丸、不倒丹、五虎断魂散，等等等等，更是贴得满大街满电线杆子都是，与那些医治花柳梅毒的江湖庸医的没头贴子一起，成为城市最污秽不堪的街头景观。
现在我们要说的是：市面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污七八糟的东西出笼？因为有人需要。我想你一定听说过这样一段顺口溜：不到北京不知自己官小，不到广州不知自己钱少，不到深圳不知自己身体不好。报载一位北京的离休干部在深圳嫖 娼 ，被公安逮住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没办法——深圳的小姐太漂亮了！这就是为什么不到深圳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深圳警方原想给他说一番保持革命晚节的大道理的，听他这么一感概，索性懒得说了。
不可救药。
年轻人讽刺说，看那些老头儿腆着肚子在舞厅里搂着小姐瞎晃，感觉到有一种死不瞑目的悲壮。
这就是所谓的59岁现象。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年轻的时候没赶上好时候，如今再不抓紧疯一把，死了都闭不上眼！就拼命享乐：坐车坐现代，喝酒喝蓝带，跳舞搂着第三代。这还是前几年，现在这一套当然是落伍了。今年3月间，北京电视台现场直播了一场民事纠纷案，无独有偶，也是北京一个退休的老头儿，状告两名坐台女在他喝的可乐里下了麻药，抢劫了他的钱物。老头儿在电视镜头前摊开双手，描述他喝了可乐后的反应：“我意识一下子没有了，意识就没有了！”毫无羞愧尴尬之色。两个坐 台 小 姐则口齿伶俐，反咬老头一口：坐了我们的台，还不付钱——不要脸！
全没有老人应有的尊严。
这些还算是好的，丢人管丢人，总算命还在，何况他本人也不觉得多么丢脸。不像居住在安徽省会合肥著名豪华别墅小区琥珀山庄的某公司董事长程天栋，一场风流之后，和三陪女同赴黄泉。他们是煤气中毒死的，死时程董事长身穿睡衣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三陪女则赤身裸体浸泡在浴缸里。因为程天栋的经济背景，警方曾怀疑这是一场谋杀。但随着调查的深入，才发现这仅仅是一场与风流有关的意外。于是媒体以《七旬老翁与妙龄女郎同赴黄泉》为题，报道了这桩“非常情事”，弄得街谈巷议，沸沸扬扬。
与有钱人的千金买笑、万金买欢不同，普通中国男人，注重建立的是较为稳定的婚外关系，所以这几年颇有一些新名词涌现出来。小姘、小蜜、二奶、马子、条菜，等等等等，有些是闻所未闻；若有两个以上情人，就借用空调术语，称之为一拖二、一拖三。而对于情人的更新换代，则简称“换片”。一个男人在酒桌上向我介绍说：小平大姐，这是我的妞！我于是知道“妞”也是情人的意思，更简洁。
让我们再次引用中国的一句老话：温饱思淫逸。虽然，中国“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到底有多少，这还是个目前谁也说不清楚的数字，但是银行里5.8万亿元的个人存款，年薪百万的“打工皇帝”的出现，开着私家车来来往往的金领男女的增多，各大城市价格高昂的花园住宅区的持续热销，飞来飞去的办事方式，以及高尔夫球、网球俱乐部的兴起和保龄球馆、桑拿中心的普及，等等，都说明了在当前这个社会中，确实存在着一个迅速富裕起来的阶层。在尚未来得及形成自己独有的文化和稳定的社会心理时，这一阶层的政治诉求十分的微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高收入，他们的金钱，主要是用来消费、享乐，其中当然也包括性消费和性享受。
由此也带动了骄奢淫逸的社会风习。
今年3月间，足球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但绝不是中国足球冲出了亚洲，而是深圳俱乐部平安足球队“六君子”嫖 娼被捉。从第一时间开始，互联网上就充斥了关于这一事件的报道，有些网站还以特大新闻事件的方式在预告栏中提醒每一个上网的人。紧接着，全国多家媒体都卷入了对这一事件的新闻炒作之中，新闻界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奋。无数球迷痛心疾首。真是不争气啊，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啊，球迷们无可奈何地感叹，但第二天深圳的球场边上，就出现了一条大幅标语，上书：爱你、恨你、不能没有你！表现了球迷们的爱恨交加，更表现了他们无奈之后的宽容。不知塔瓦雷斯看了这幅标语后会怎么想，这个在中国的绿茵场上扫黄打黑的外国勇士，一定感到了孤独，那种荷戟独彷徨的孤独。而我所体验到的巨大幽默是：嫖 娼居然嫖成了六君子！让抛头颅洒热血的戊戌六君子知道了，隔着百多年的光阴，恐怕也得无地自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几年来，中国足球界不断地有丑闻、艳闻和秘闻揭出。早在足球职业化之前，一名在柯达杯上一举成名，现正效力于某甲A队的球员，就因在某宾馆嫖 娼，让当地公安机关抓了个现行。让人惊诧的是，这名球员一边慢条斯理地提裤子，一边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质问公安：你们难道看不出我是谁吗！
口气真是不小。西部某球队的四名球员在四川南充比赛期间，包车外出找乐子，急得领队抓耳搔腮，手足无措，他们回来后居然和盘托出，实话实说。他们的领队是黑头发黄皮肤，可不像塔瓦雷斯那样底气十足。几年前，某球队一大侠级人物，在和一名来路不名的小姐纠缠上之后，臀部居然被黑社会连划了三刀，差点就此结束他的足球生涯，此次也因“六君子”风波，被新闻界重新挖掘出来，作为花边新闻一并爆炒。
某报体育记者向同行们抱怨说，为了从西南某队中挖出点独家猛料，他不得不忍辱负重，一次又一次陪一些球员到风月场上去寻欢作乐。每年海埂春训，有关球员的风流艳事都传言不断，今年忽又传出，环碧小墅里来了两名来历不明的漂亮小姐，有球员三更半夜进入两小姐的房间。同时，为掏新闻而深夜盯梢的“狗仔队”也开始在春训基地周围出现，他们简直是兴高彩烈。更有出租司机专门在晚上11点以后，将车停在围墙外边守候那些“越墙者”，视为天上掉下馅饼来。这时候不用你开口要车钱，球员们自会拍出一到几张大票。
1997年中国足球的主题词是“金州不相信眼泪”，1998年到1999年，是黑哨假球，到了2000年，就成了“平安六君子事件”，中国足球真是越来越具有娱乐价值了。老百姓话说：钱多了烧的！这话一点不假。只是球员们若是都这样沉迷于花花世界之中，中国足球何时才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球员们迅速膨胀起来的腰包，使他们的色胆情 欲都跟着一起膨胀，所以足坛丑闻才这样层出不穷。同样的情况，在影视界也时有发生。池莉在她的长篇小说《黑鸽子》中，写到中国影坛一个著名的硬派小生庄严，在外景地的宾馆嫖 娼被抓，面对公安们的讯问，他战战兢兢、丑态百出，全没有在屏幕上他所一贯饰演的英雄人物的气度。富有讽刺意味的是，在他被制片主任千难万险秘密地保释回来后，接着就接受了当地电视台的采访，在镜头前他挥洒自如，谈笑风生，发表了一番对英雄及其英雄主义的长篇大论。为了读者朋友能够充分体会其间的幽默，请允许我抄录原文：
庄严风度翩翩地对主持人说：请给我一个话题。
女主持人朝庄严发出会心的微笑，她为庄严的默契简洁而愉快和倾倒。她说：庄严老师，看到您我就想到一个词：英雄主义。我们就把英雄主义作为这次访谈的话题好吗？
“英雄主义？这好像是一个很陌生的词了，”庄严伸出一个手指，挺优雅地指点着站在边上的剧务马腾跃，问：“小兄弟你听说过这个词吗？”
“当然，”马腾跃说，“我当然听说过。”
“能替我解释一下这个词吗？”庄严说，“比如说，这个词让你想到了什么？”
“想起了阿诺舒华辛力加，就是施瓦辛格。”
庄严敛去笑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看来，英雄主义的缺席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在年轻一代的心目中，除了好莱坞这间梦幻工厂给他们制造的虚幻的英雄，对英雄主义这个概念只是一片空白。”
女主持人朝摄像机摆了摆手，摄像机便呼呼转动起来。庄严立刻找到了感觉，他昂首挺胸，目光如炬，自然就有了一副英雄气概。他振振有辞地说：“我们不难看到，当今社会，热血已经冷却，激情已经消亡，实用主义、拜金主义、个人主义、自由主义，这主义那主义到处流行，就是不讲英雄主义。这样下去，我们的国家还有什么前途？我们的民族还有什么希望？所以，面对那些让我痛心疾首的社会现象，面对整个社会的颓糜腐朽之风，我要对我的电视观众大声疾呼：归来吧，我们民族的忠肝义胆；归来吧，英雄主义！”
“好！”女主持人说，“说得太棒了！请问你的星座？”
“狮子座。”
“你最喜欢的格言？”
“唯大英雄能本色！”
我读到这本书，是在1999年的夏季，阅读这一段时，我先是沉默，接着就突然爆发出一阵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大笑。你千万不要以为这只是发生在小说里的故事，也千万不要以为我是被书中那反讽的场景所感染，我笑是因为正好在那些天，我身边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其情、其景、其人、其事，如出一辙。一个全国人民都喜爱的男演员，一个我在影评中称之为“学院派典范”的极优秀的表演天才，一个饰演过英雄又正在饰演英雄的当红影星，和池莉小说中的庄严一样，在拍片的外景地嫖 娼，让当地公安逮了个正着。他刚刚在大街上拍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英雄戏，因为是公安题材，得到当地公安部门的大力配合。抓他的公安中不少人视他为偶像，在拍摄现场曾千方百计地希望和他合影，现在又在这样的场合相遇，尴尬还在其次，关键是心中的偶像，瞬间就倒塌了。他们愤愤不平地说：什么英雄？纯粹是欺骗全国人民的感情！
我的公安朋友透露说，当天晚上，嫖 娼的男演员还不止他一个。他说的另一人，也是观众比较喜欢的男演员，一贯饰演正派、严肃的男人形象，影迷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去嫖 娼。
而事实上在我们的生活中，在我们自己的身边，会发生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有一次出差回来，在学院大门口遇上我一同留校的同班同学，刚想和他打招呼，他头一低就走了。我一路心里犯嘀咕，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回到家一问，才知道他因嫖 娼被开除党藉，开除公职，所谓“双开”，昨天的全院教职工大会上刚刚宣布过。
他是羞于见人。
这种种的一切，在过去认为不可思议的，现在都成了平常的事情。1999年12月13日，湖南外语外贸进修学院的6名男女新生（其中4名未满18周岁）谈情说爱，借酒放纵，竟然发展到公开在女生宿舍当着其他同学的面同床共枕。这已经完全丧失了道德感和羞耻感。校方为了严肃纪律，依校规将这几名男女学生开除学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按常情常理这几位当事人都应该羞愧交加，掩面而去才是，然而不，他们非但不羞愧，反而在一个月后，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走上法庭，状告学校损害了他们的名誉，侵犯了他们的隐私权！
这真是出人意外，而且也混淆黑白，但是这还不算出奇，更出奇的是法院审理的结果，竟判校方败诉，不仅要公开向这几位学生赔礼道歉，而且要赔偿他们直接经济损失94万元，精神损失20万元。
不知法院依据的是什么法律什么条款，但这一结果遭到全国舆论的一致不解和反对，却是可想而知的。所谓隐私，是指“不愿告人或不愿公开的个人的私事”，所谓隐私权，则是个人对这些事情拥有的不公开不告人的权力。比如一个少妇在自家浴室中洗浴，如有人偷窥或偷拍录像，这无疑是侵犯了她的隐私权；但若是她跑到别人家的客厅里去洗浴，或是跑到大街上去裸浴，她的隐私权还受法律的保护吗？又怎么保护？同样的道理，作为男生，你跑到女生宿舍里与女生同床共枕；作为女生，你当着别的女生的面与男生同床共枕，就都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稳私权了，你自己对自己的稳私都毫不遮掩，又怎么要别人视而不见，知而不言，要求学校听而不闻，保持沉默？在这一诉讼中，我看受损害受侵犯的，恰恰是别人，是那间宿舍里的其他人，是那家学校，如果我们的法律是如此地混淆视听，颠倒黑白，那么我们的学校，我们的社会，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道德环境？
男女学生同宿现象不要说是发生在学校，即使是发生在旅馆也不被允许。学校对宿舍管理作出严格规定，不允许容留异性和非宿舍人员，这规定本身也是对学生的一种保卫。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的一件事是，据《纽约时报》华盛顿1999年12月14日消息，禁欲现在已经成为美国中小学生性教育的重点。
一个社会在工业化和现代化的过程中，性 爱观念会逐步走向多元、宽容与开放，这当然是一种进步，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对道德进行全盘否定。对道德的过度贬损往往带来社会的无序和失范，这对于国家与民族的发展来说，危害性和破坏性都极大。90年代初，麦当娜一反传统巨星作为大众崇拜样板的形象，而公开以上流社会所不齿的放荡、崇尚物欲甚至淫 秽的“坏女孩”形象自居，曾经引起美国社会的惶恐；她和她的摄影写真集《性》，给美国的法律、道德、宗教带来一系列大地震一般的冲击。美国思想界和文化界，将她看作美国经济衰退期所出现的一个人物，来进行理性的梳理和批判，可见即使是美国那样的社会，在发展过程中也保持着相当的清醒。而我们却缺乏这样的冷静。受金钱的诱引，受享乐的诱引，一切都可以在所不惜，一切都可以横行无忌。就目前情况看，说色 情、暴力和毒品，正成为吞噬孩子的三大瘟疫，这并非危言耸听。北京某小学一个四年级的女生给同班的一个男生写情书，写的居然是“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我喜欢你，你能陪我吗？今天下午下课后，我在学校后门口等你，不见不散。”这哪像一个四年级的孩子呀，完全是成熟女性的口气。难怪她的班主任拿到这份情书，要气得浑身发抖了。有相当一部分电影、电视、书藉、报刊，为了赚钱，什么都登，什么都播，无处不在的色 情与性，使孩子们越过了天真无邪的少年时代，而直接进入了早熟的青春期。去年，合肥曾出现7个男女中学生集体在郊外宾馆包房玩乐的事件，家里偷出来的钱用完了，3个男生就让女孩出去坐台，他们来收钱。他们都还是中学生，十五、六岁的年纪。社会风气这样，传媒是有责任的。比如湖南卫视的金牌栏目《快乐大本营》，就让男嘉宾当街勾引女孩，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遭到人们的非议。那是其中的一个游戏节目，内容是请一位男嘉宾在一所电影院门口“勾引”三个女孩，并将全过程拍摄下来后全部播出。在播出之前，这三个女孩的男友也被请进了演播室，对着摄像镜头，猜测他们的恋人是否会“上勾”。真是煞费苦心。由于男嘉宾是台湾影星张世，魅力四射，结果三个被勾引的女孩中，有两人不可避免地上当了。她们不仅默许了张世另约时间一起喝咖啡的约请，而且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表现出进一步交往的情感期待。其中的一个女孩，在张世问她有没有朋友时，居然谎称：“没有”。她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男朋友王先生正在众目睽睽之下观看这段录相，可以想象他脸上的尴尬，和心中的感想。人们不禁要问，这档节目到底要引导一种什么样的社会情绪，宣扬什么样的观点？而那两对情侣如果因此而出现感情裂痕，又由谁来负责任？
现在是一个大众传媒影响社会情绪的时代，这给主要由传媒构成的文化工业提供了广阔的驰骋空间。为了获取高额利润，它们往往摒弃文化的净化功能，而将色 情和性稍作包裹就拿出来作公开的贩卖，有的甚至连一块遮羞布也不披。而由此造成对青少年身心的影响和损害，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据今年3月2日的《今晚报》报道，一名6岁的陈姓女童因为迷恋言情VCD影片而患上了一种怪病，一看见漂亮的男孩就想和他亲吻，一看见漂亮女孩就嫉恨，往人家身上吐口水。家长为了让她改掉这个“怪癖”，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能奏效。她每天坐在电影机前，对着言情片中的男主角挤眉弄眼，搔首弄姿，或吐舌头，傻笑。最近，在一家医院，这名陈姓女孩被诊断为儿童情感障碍型强迫症。医生分析，该病多为受到周围环境中不健康行为影响或诱导所致，而陈童的患病，显然与她过早受到言情片中的“爱情熏陶”有直接关系。孩子们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这当然不是指物质，而是指情感和精神。笔者在学校附近的一些小店里，看见有一种名为“忠贞卡”和“爱情浓度卡”的花花绿绿的小纸片出售，一些孩子一放了学，就蜂涌而入，五角钱一张，买这些卡片玩。在“忠贞卡”上，分别写着“浓情蜜意”、“别有所思”、“移情别恋”等等；而在“爱情浓度卡”上，则是更为露骨的“天雷勾地火”、“你浓我浓，永浴爱河”。有一种“浪漫爱情卡”，居然标着“烈火干柴”的字样，据孩子们指点，只要把手指按在上面，就可以测试出“爱情浓度”。原来这些卡片上都有一个或几个小黑点，手指按上10秒钟后，卡片上的某一个彩色心形就会变色，心形旁边的那一句话，就是测试的结果。这些话有：今晚可以约你吗？她已经名花有主啦！男生要加油喔！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买卡的都是一些二、三年级的小学生，争先恐后地测试，满口里像成人一样“来电”、“马子”地乱嚷，让人不忍心听。
为了赚钱，这个社会疯了，连雪糕的名字也叫什么“一代名妓”、“风流寡妇”、“小蜜傍大款”，还有什么“新世纪好老婆”！孩子们长期生活在这样的文化之中，怎么能有健康的身心。去年，上海就出了一个小学生花4万块钱包男生的事件，今年4月20日的《南方日报》又有报道说，广州市一个小女生因家中有钱，花两万多元，包起一个她认为很靓的“小酷哥”。更让人震惊的是，事情发生后，女生的父母并不在意，坦言我女儿喜欢他，又花了钱，当然可以想“包”就“包”。这样的父母真是少见，但是无独有偶，上海那个女孩的母亲，也基本上是这个观点。记得她当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谁让我们有钱！她的女儿才上小学五年级，不知道她将来打算把她培养成什么样的人？或是让她就这样在钱堆里度过一生？而不约而同的是，两桩丑闻中的男生家长，都表示出了一种愤慨，认为污辱了他们儿子的人格。
这不管用，关健是那两个小男生怎么看待自己的被“包”。听说事件曝光后，学校里颇有一些小帅哥，表示也希望与那有大把“银子”的女孩“拍拖”，那样就有钱打游戏机了！
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一年前，北京的报纸上，曾经热烈讨论过是否应该把“避孕套自动售卖机”安装进大学的校园。正方反方争鸣甚酷，攻守进退两难。今年初，在上海，安全套发放机进军几所高校均告失败，而在武汉、合肥的一些高校，安全套自动销售机已悄然站住了脚跟。与此同时，港穗两家企业在广州的几所大学免费派发安全套却受到校方和学生的抵制。而一年后的今天，这样的讨论也显然成了“小儿科”了。大学生们现在要讨论的是：在大学校园里，我们到底还有多大的恋爱空间？各种各样的欲望、情 欲、性 欲、物欲、金钱欲、享乐欲、放纵欲，把恋爱的空间填满，爱情只能无奈出局。音乐、蜡烛、红玫瑰；逛街、野游、蹦蹦迪；或是关起门来，在房间里做两个人的游戏——大学的恋爱空间就是这么大，每一件活动，每一种表达，都需要金钱垫底。记得好象是普希金说过，比大地更广阔的是大海，比大海更广阔的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心灵。而在现代，在现代人的情感生活中，普遍失去的却是心灵。你千万不要误会，以为手捧一束红玫瑰就是纯情和浪漫，它的主人说：我是学经济的，讲究成本投入和效益。如此看来，红玫瑰也是一种成本投入，尽管在历史上，它曾经负载过那么多的浪漫和深情。
我不是性学专家，也不曾用统计学的方法得出性 行 为的发生在大学生中所占的比例，但在某大学，“避孕套自动售卖机”安装的当晚即售出246只，却是在报纸上有数字公布的。仅此一点，就说明性 行 为在大学生中至少是时有发生，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就没有爱情，但也不能说这就是爱情，更不能说它最终指向婚姻。一首流行于校园中的摇滚歌词富有特殊的意味：
我要的不是爱情
那玩艺儿虚伪不堪
我击碎它的一刻
暴露了人的本性
这只是一种震颤
不加掩饰的狂欢
美国学者马斯洛说，我们的青少年已经使性“去圣化”，性无所谓，它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们已经把它弄得那么自然，使它在很多场合失去了诗意，这意味着它实际已经失去了一切。
我们不能说这只是美国的情景，事实上，我们今天正面临着与美国的60年代相似的文化语境。科技的高速发展在给人类的物质文明带来革命性变化的同时，也给人类的精神世界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传统人类的生活、道德、社会组织方式，无不受到震荡与冲击。从讳言性与爱，到崇尚爱、讳言性，再到性、爱平等，甚至崇尚纯粹性 爱，人类在这个问题上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人类社会心理和观念演变的轨迹。
让我们以一首流行于办公室男人中的顺口溜来作为本章的结束：
一把握住小姐的手，
好像回到十八九；
一把握住情人的手，
一股暧流上心头；
一把握住小姨子的手，
只恨当年握错了手；
回家再握老婆的手，
就像右手握左手。
《中国妇女报》曾颇为大胆地刊登了这首顺口溜，可见它的广为流传。现代社会变化很快，关于情人的另类表述也越来越多，我在本章开头提到的那些，小蜜、二奶、马子、条菜，等等等等，在本章结尾的时候，就已经不新鲜了，现在时兴借用一些实物来表达，比如鱼：老婆是咸鱼，小姨子是金鱼，情人是刀鱼等等；比如球：20岁的女人是篮球，30岁的女人是乒乓球，40岁的女人是足球等等，再比如手。但不管是怎样的表达和表述，都已与爱情相去甚远。
我还要提醒诸位的是，请注意这所有表达中的男性立场，注意开头出现的那句话：勃 起是现代男人最后的气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