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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意淫强国 (2)

即墨之所以固若金汤是因为有一个人守在那儿。

田单。

田单没有别的什么本事,就一样,会故弄玄虚。

一个人故弄玄虚并不可怕,可怕就可怕在将故弄玄虚推向极致。

在这方面,田单是个中高手。

有一天他起床后宣称梦见了一个人。

上帝。

田单说上帝老人家在梦里板上钉钉地告诉他,齐国的复兴和燕国的灭亡,是谁也挡不住的历史潮流。并且上帝老人家还给他指派了一个军师,从此燕国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田单没有说出这个军师在哪里,因为一切都是他的呓语。

但是军师真的出现了。

一个士兵悄悄走到他身边,问他:田大人,你看我像不像你梦里出现的那个军师呢?

田单愣住了。

不过很快,他就不愣了。

他发现了这个士兵的价值。

不错,在这样的时刻,谁当军师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人出来当军师。

这个史上最聪明的齐国士兵就此成了田单所指的那个军师。他日后的全部工作就是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坐在一把奇形怪状的椅子上不置一词。

这就够了。

足够了。

因为剩下的事都由田单来完成。

田单叫城中人家家户户广置祭品,由此吸引成千上万的乌鸦飞到即墨城内打牙祭。城外的燕军看了此情此景,不禁浮想联翩:难道齐人真得天助,连鸟儿都听军师的安排?

与此同时田单还在燕军中广布流言,说即墨人不怕别的,就怕燕人割他们的鼻子,挖他们的祖坟。

骑劫就把这两件事情都干了——即墨固若金汤,他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点事情来做啊。

但是骑劫没有料到,他割的不是即墨人的鼻子,挖的不是他们的祖坟,而恰恰是他自己的。

因为齐军愤怒了。

齐军愤怒骑劫做了人神共愤的事,复仇成了他们心中唯一的信念。

和情绪。

而田单要的就是这个。

正是有了以上的种种铺垫之后,田单开始出大手笔。

火牛阵。

名垂千古的火牛阵。

骑劫则越来越自信。

在他看来,田单越来越软蛋了。

在即墨人的鼻子被割、祖坟被挖之后,田单非但没有任何反抗的表示,还弱弱地向田大将军问了一句:我们,可不可以投降?

因为城中缺粮了。

城中缺粮的确是事实,被乐毅围了三年,即墨即便就是个粮仓,那也会坐吃山空……

骑劫很高兴。

更令他高兴的是,城中富户向他行贿了,希望燕军在接收即墨城时对他们有所照顾——别到时板着脸打土豪分田地的。

骑劫笑了。

笑得很轻松。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几个城中富户的一脸谄媚,而是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田单这是真投降,要不然,城中富户会贡献出他们手中的真金白银?

骑劫接受了田单的乞降,然后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但很快,他就醒了过来。

火牛来了。

不是一头。

是上千头。

它们被绑上匕首之后带着世界末日的表情冲进了燕军的营寨。

火牛们之所以有如此愤怒的表情是因为它们的尾巴着火了。

齐人干的。

骑劫和他的兵们害怕了——这让他们想起了田单身边那个神秘的军师。

看来一切都是天意,三十六计逃为上计。燕兵们不约而同作鸟兽散。在这周郝王三十六年的恐怖之夜,一切都有可能,一切又绝无可能。只是这种种的可能和不可能骑劫都看不到了——他死在田单手里,从而将燕国在齐国取得的伟大成果丢失殆尽——齐国在田单的胜利鼓舞下,很快复国,继续在战国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

至此,齐燕两国间的这一轮仇恨因果暂时告一段落。

蔺相如绑票和氏璧

赵惠文王三天没吃饭了。

不是饭菜不可口,而是他的心思没在这上面。

在一块玉上。

不错,对普通人来说,人世间的第一需求是食欲,其次是性欲。

但赵惠文王不是普通人。

他现在的第一需求是玉欲。这块玉就是传说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和氏璧。

它重出江湖了。在N年前改变了张仪的命运之后,和氏璧一度下落不明,可就在人人以为它再也不可能出现时,它却神秘地出现了。

出现在赵国。

但没有出现在赵惠文王手上,这是导致他三天不吃饭的重要原因。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对人心的失望。

因为现在和氏璧的主人叫缪贤。缪贤死死地捂着和氏璧,就是不给他看,更别说送给他了。

一般人这么做倒是情有可原,人性使然嘛。可问题的关键是,缪贤不是一般人,他是赵惠文王最宠爱的一个内侍,官拜宦者令。在缪贤这一生当中,赵惠文王给过他多少好处、多少照顾啊,现如今,他却这么对待他的主人?!

赵惠文王很生气。

不过很快,他就不生气了。

因为他得到了和氏璧。

不是缪贤良心发现,知道投桃报李,而是赵惠文王不管三七二十一,派人上门去将这宝贝搜了出来,然后占为己有。

在这个世界上,对待不识相的人,赵惠文王都会采取如此手段,同时他还会保留采取进一步手段的权利,一切都看缪贤接下来怎么做了。

失去了和氏璧的缪贤想做一个流亡分子。

他要流亡到燕国去。

缪贤要流亡燕国而不是其他国家是因为他相信一个承诺: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燕王死死拉住他的手说,老缪啊,我要和你成为结拜兄弟。

现如今,缪贤就想跑到燕国去和燕王完成八拜之交。

只是他到底没有走成。

蔺相如拦住了他。

蔺相如是缪贤的一个门客,和缪贤的N个门客一样,N年来,蔺相如一直活得很尘埃。

但蔺相如相信自己不是一颗尘埃。他只是缺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蔺相如也就出手了。蔺相如告诉缪贤,人世间最不可靠的东西就是承诺了。

因为承诺总是和利益在一起。

当年燕王哭着喊着要和你拜把子不是因为你长得帅,而是利益使然:你是赵王最宠爱的内侍,官拜宦者令。赵强燕弱的事实让燕王屈尊下交,没有别的原因,是你的位置和你在赵王心目中的地位在起作用。可你现在偷偷摸摸跑到燕国去,燕王和你拜把子的前提条件都已不存在,他凭什么去实现他的诺言?

我敢断言:燕王不仅不会实现他的诺言,他还会把你绑起来送给赵王以取媚。为什么呢?没有别的原因,还是利益使然。

缪贤不去燕国了。

他换了个方向,跑到赵王跟前跪地求饶——这也是蔺相如的主意。蔺相如给他出这样的主意是因为他把人性的弱点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赵王一定会原谅缪贤的。原因有两点:一、缪贤是赵王最宠爱的内侍,即便犯了错误,但只要改了就是好同志、好内侍;二、和氏璧已到赵王之手,赵王最大的心理诉求已经满足,至于其他,那都是小问题了。

果然,赵王对缪贤既往不咎。缪贤回家后傻傻地看着蔺相如,语无伦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不是人……是……人才……啊……啊……啊……

和氏璧到了赵王之手,并不表示赵王就可以拿住它。

另一双眼睛看过来了。

秦王。

秦王从遥远的咸阳给赵王特快了一份合同:以秦十五城换和氏璧。

上面有他的签字。

他在等待赵王的签字。

赵王不敢签。

人世间有多少合同最后都成过眼云烟,这一点,赵王比谁都清楚。

秦王要和氏璧是真,给十五城是假。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和氏璧要不要给?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复杂,赵王一个人想不明白,他叫同志们都来想。于是一个探讨和氏璧归属的高层会议连夜召开,最后达成的结论是:秦强赵弱,和氏璧不给是不行的。但不能白给,能换十五城最好,如换不了,必须完璧归赵。

这个结论看上去很美,却也很空中楼阁。

因为无人去实施。

廉颇算是赵国的猛将了,但是口才不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他是有的,完璧归赵的智慧却没有。赵王守着这个看上去很美的结论,一时间悲从中来:人才问题还是个大问题啊,到现在他奶奶的还没有解决好。

蔺相如注定是要浮出水面的。

因为赵国无人。

也因为缪贤对他的玩命力荐。

赵王将信将疑地封了他一个大夫头衔,同时将信将疑地把和氏璧交给他。

他不知道,这个以前闻所未闻的小人物能不能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虽然蔺相如拍着胸脯跟他说,一定完璧归赵,不辱使命,可这年头,拍胸脯的人太多了,况且蔺相如的胸脯与和氏璧比起来显得太微不足道,这让赵王担忧得简直无以复加。

秦王的眼里只有和氏璧,没有蔺相如。

这是在咸阳。在秦王宫中。秦王手里拿着的是和氏璧,秦王跟前站着的是蔺相如。

空气中充满了贪婪的味道。当然还有些残暴的成分。

这是秦王式的残暴,蔺相如已经隐隐有所察觉。

因为和氏璧到了秦王之手,他就再也没有提十五城什么的。他只是赏玩不已,同时还让百官和他所拥有的各种各样女人来一一欣赏。

这简直是对和氏璧的亵渎。

也是对赵国的亵渎。

蔺相如决定把和氏璧要回来。

虽然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一旦出手就很难要回来,但蔺相如认为,这句话对他而言基本不正确——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要不回来的东西,就看怎么要了。

蔺相如告诉秦王,和氏璧上有点小问题,他想指给他看。

秦王相信了。

秦王之所以会相信是因为他人多势众,还因为这是在秦宫。和氏璧进了秦宫还能飞出去不成?笑话!

不过很快,秦王就没有说笑的心情了。

因为蔺相如跟他玩狠的。和氏璧上有没有问题现在已然不是问题,那其实就是个托词,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蔺相如要自杀,要怀抱和氏璧一头撞死在宫内大柱上!

秦王倒吸一口冷气——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今天是碰上不要命的了。

事实上蔺相如要死要活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和氏璧的死活——他奶奶的,蔺相如这是把和氏璧给绑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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