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一个冲他笑一个,靠,有那么好笑吗?不就是未成年吗!你丫不也打这过来的?你丫打娘肚子里一蹦出来就穿皮鞋?有个穿牛仔短裤,两腿又白又直的女孩似乎认识弓子,走多远,还回头飞眼瞄了他一趟。
这丫网名好像叫什么“春之柳丝”,弓子瞧不惯她,因为这丫经常在网吧对着麦大声唱歌给网友听,唱得像不小心踩了猫尾巴。
聊天更是叫弓子受不了,老撇普通话,不仅夹生,还装嗲,听了像刚过了沙尘暴,沙子塞牙一样要命……别人看弓子,弓子因为神思飘忽,没注意到大家的表情。
当他最终发觉每一个进出网吧的人,都朝这边看时,弓子觉得坐在这里丢脸,实在丢脸。
刚才出来那丫,长得垃圾桶一样,绝对没有他弓子的岁数大,可人家屁颠屁颠的进出网吧,没事人一个,油亮的小分头活泼得吃错药似的,而自己却狗一样被踢出来。
弓子知道这怪不得老板娘,其实这老板娘不错,人长得也与时俱进。
平时弓子欠个块儿八毛的,她也不嫌贫爱富。
弓子最终觉得这老板娘对他真的不错,没把他当外人,或者坏人。
那是有一次他上通宵,累了,一觉醒来,找钥匙上厕所(为防文管办来检查,通外的门都被老板娘锁了),发现老板娘正在包间和网友视频,光着白花花的上身。
弓子当时吓呆了。
没想到她竟不避他,说钥匙挂门后头,自己拿,还转身冲弓子一笑说,娃娃家可不许玩这个哦。
后来,弓子隐约知道,老板娘虽然三十多岁了,还没孩子,丈夫是个工头,听说已经有了“二房”,在外长年不归……老板娘也爽气,总是对弓子他们说,没有你们这些网民,我也没有今天。
每逢节假日,她总是会弄出些惊世之举,她会突然敲着桌子,对眼前一窝子埋头较劲的网虫说,今晚送每人两个钟头外加“来一桶”泡面……靠,想我芸芸众生,莘莘网虫,朗朗乾坤之下,享这待遇者,本市能有几人尔?!面对今天的局势,弓子想,肯定是自家老娘把老板娘伤得不轻,否则老板娘就不会这样伤他弓子。
对于大大小小、明明暗暗的网吧,弓子可没少打交道,可他觉得这位老板娘是他心目中最棒的!弓子站起来,准备回家,他要回家和老娘理论理论,他要对老娘说,他上网根本不关网吧老板娘的事,是他自己去的,又不是老板娘上街拉他的,要来事就找他弓子来事,要杀要剐全由他扛着!哼,伤害这么好的网吧老板,怎么忍心啊?!日头稍稍偏西,弓子最后看一眼对面的网吧,忽然就对那块钉在门口的铁牌子来气,那上面白底红字写着:谢绝未成年人进入网吧!靠,明明是我们养活了你们这些管网吧的成年人,却无情地公然撒谎!一低头,弓子发现身边有个由废铁桶改造的卖早点的煤球炉子,弓子伸手抹了一把煤灰,奔到对面,跳起来将那牌子上“谢绝未成年人进入网吧”的“未”字给涂黑了,然后转身大步走开。
走了几步,弓子回头一瞅那牌子,不由得得意地笑了,那牌子上面变成了“谢绝成年人进入网吧”。
切,这才像话!家离这里很远,要穿过两条商业街,钻一座立交桥。
弓子真佩服老娘,她怎么就能找得到这里呢?弓子发狠要从这里走回去,也不知道和谁斗气。
马路上没什么行人,和他老娘一样,人们大多正睡觉。
在街上溜达的要么是被主人抛弃的野狗,要么就是无所事事的半大少年。
那些曾经被宠爱有加的小狗,如今浑身万恶旧社会一样地肮脏,顺街边流浪,跟他弓子倒是有一拼。
“少年与野狗”,这词忽然蹦入脑海,弓子觉得这个题目有意思,有文章可做。
弓子的语文成绩和作文水平像他的脖子一样突出。
街上,偶尔驶过的车子将一阵阵热浪卷到两边的屋檐下。
弓子穿着沙滩鞋,可还是感觉脚底下的灼热。
弓子发现自己的影子像一团牛粪一样紧随在屁股后头,这更添了他心头的烦躁,好像自己今天突然萎缩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