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命途多舛
在场之人闻言无不落泪,归寂园内悲恸之声震动天地。
天空中响起轰隆的雷声,转瞬间世界陷入暗无天日的黑暗中,倾盆大雨泻入世间,为我的悲伤助威呐喊。似在宣告: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了幸福的权利。
我站在刑部天牢门口,双手死死地、死死地抱紧怀中染着血迹的白衣。豆大的雨点带着呼啸的哀嚎声砸在我身上,似在惩罚我不可饶恕的罪行。
狐狸立在我身后,陪我一起淋雨受惩,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悲伤与痛楚。
牢门被缓缓打开,一身蓝衣的阮靳律刚踏出狱门,玉匴立刻迎上前去为他撑伞。
他眼窝深陷,神情疲惫,嘴边有青色的胡茬,模样虽然有些邋遢却仍不掩其雍雅清贵的气质。
“晨儿,你爱的这个男人真的很优秀呢?他那么恨我,在我中了醉香散后仍不计前嫌地陪我在冷水中呆了几个时辰,一直在我耳边哄着我说: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乖,再坚持一会。”
我低头用脸颊摩挲着手中的衣服,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我们晨儿真是有眼光。你若嫁给他多好,以后阮家的金银财宝都是你的了,以后洛猪再欺负我,你就可以用嫂子的身份打压她了。真好,晨儿,你嫁给他好不好?”
说着说着,我已泣不成声。
抱着衣服蹲在雨中嘤嘤哭泣:“晨儿,晨儿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闹腾了,晚儿会变聪明,阮靳律会很爱你,我不让你做杂务了,会让你很清闲很清闲,再也不让你累了,求求你回来好不好?”
一双黑色的暗纹锦靴停在我面前,抬起头,我泪水四溢的眸子里映出的是阮靳律疲惫诧异的脸。
看着我身着单薄的中衣,光着脚丫子,披头散发,浑身湿透地蹲在雨中,他的眼中满是诧异。
“风……”他嘴角颤了颤,终是没有吐出后面的那个字。
伸手从玉匴手中接过油纸伞举到我头顶,他看向狐狸,声音阴冷:“穆大人,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戏?莫是查出律与暗杀公主一案无关,便编演了这戏码来博取律的同情与谅解吗?”
“呵呵,呵呵呵……”我抱紧衣服蹲在雨地里痴痴地笑着:“晨儿,他真的很有讲冷笑话的天赋呢!真好,你不是最喜欢听冷笑话吗?以后让他每天都讲给你听好不好?好不好?”我将脸埋在衣服中,袖口的血迹被雨水浸开,扩散成一大片沥血的罂粟花。
风雨声呼啸着穿透我的耳膜,狠狠地击打着我的心脏。身边的两个男人静默地垂头凝视着我,一个满眼忧伤,一个满目不解。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当我终于舍得放她走时,我颤抖地站起身,伸直手臂将手中的血衣递给他,眼神澄澈地盯着他说:“阮靳律,我把晨儿交给你,你要好好待她喔!”
他蹙眉转眸看向狐狸,狐狸抬手指了指那血衣,示意他接过去,随即缓缓阖上眼帘,掩去眸中痛苦的神色。
犹豫良久,他扔掉手中的油纸伞,颤抖地伸手接过我手中的衣服,我满意地弯下眼角对着他开心的笑:“晨儿,阮靳律,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幸福美满,儿孙满堂……”
说着说着,我的声音一点点被凌厉的风雨声掩盖,当我自己都听不见自己颤抖的唇在说些什么东西时,我终于崩溃在他面前,哭着扑进他怀里捶打着他,便打边怒吼:“阮靳律,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都是瞎子?为什么我们都看不到晨儿爱的那么深沉痛苦?为什么我们要这般伤她让她如此辛苦?为什么你要喜欢如此刁蛮任性的我?为什么你不爱晨儿,她是那么的聪慧能干善解人意,为什么你要在她面前爱我,让她爱的这么隐忍痛苦?如果不是你,她不会瞒着我的,她不会瞒着我的……都是你,都是你,我恨你!我恨你呀!”
不知这样哭喊捶打了多久,当我终于筋疲力尽的时候,他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任由我趴在他胸前哭得肝胆俱裂心如刀绞。
漫天纷飞的雨线模糊了彼此面容上痛彻心扉的表情,我忽然间觉得,所有人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
若我没有来到这个时空,所有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是我,是我害了所有人。
“小瑜,我只希望你能一直像以前那样活得无忧无虑。”她柔柔的声音在耳边一直缱绻回旋,震耳欲聋。
晨儿,我再也无法无忧无虑地活着了,再也没有办法了。
那个雨夜过后,我整整病了一个月。
这期间我的胃排斥一切的食物药物,若不是狐狸每日强行喂食我一些稀粥和汤药,怕是我早已随晨儿去了。
这段时间,我终于明白我昏睡五日时,一直守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是如何一口一口不厌其烦地喂我食物帮我度命。他让我深刻明白了何为“相濡以沫”!若不是他,我早已生无可恋。
谷卫查到了所有大烟鬼与潜魔帮勾结暗杀我的证据,皇帝震怒,赐死溪妃,剿灭孜汾在冥胥的情报组织潜魔帮,发兵孜汾——战乱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太子哥哥闻言连夜从鉴哲赶回,在我病榻旁神情哀痛地求我饶她一命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他是真心爱着那个女人的。
我漠然地点头答应他。不是因为我心软动情,而是因为,为了我深爱的那个男人,我不能得罪冥胥国未来的天子。
不知不觉中,原来我已变得如此世俗了呢!
晨儿,你看到后,一定会很伤心吧?幸好,幸好你走了!
我的谅解硬生生地逼疯了大烟鬼,她在牢中咬舌自尽的前一刻,凄厉地诅咒着我:“风瑜,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的生活将永无安宁之日!”
我的生活,本来就永无安宁之日。这个蠢蛋!诅咒都不知道来点有新意的,难怪我们狐狸瞧不上她呢!
盔甲男,那个在生死关头将头盔套在我头上,深情吻上我眼角的男人,在昏迷半月后,将我从记忆中完全地移除。他,记得全世界,唯独忘了我。终究,上天对他是特别眷顾的吧?
华睿,那个端雅娴淑的女子,在他昏迷的日子里没日没夜地守在他身边照顾着他,最终成为他睁开眼后见到的第一个女人,最终成为他生命中独一无二的女人。当她穿上凤冠霞帔成为他新娘的那一天,我站在马厩里抱着我的小白喃喃自语了一整天。
“盔甲男,救我出险境的英雄——要幸福,要一直幸福。”
洛洛,那个在我们来到阮家别院那天就预见晨儿死亡的女子,在这一个月内,几乎****来到我病榻前。她不停地劝解我说,晨儿的死与我无关,她命中注定活不过这个冬天。这点晨儿早已心知肚明。
因为,那天她给晚儿卜的卦是:“傻人有傻福。”而给晨儿卜的卦是:“生不过此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