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忙谄笑着凑到黛玉面前,道:“好姑娘,奴婢笨口拙腮不会说话,说的话哪里当得了真?姑娘又最是通情达理,万不要放在心上,”说罢,便开了柜门取棋子,一面回头问黛玉:“姑娘,可带棋过去?”黛玉最爱这副白玉和翡翠白绿二色的棋子,没下棋,必用它。
含俏接了荷包,笑道:“姑娘可舍得?”说罢一指装乖的吱吱,睁着大眼睛,泪光盈盈地靠在黛玉胸前,不叫也不动作。
黛玉觑了它一眼,还真有些舍不得,忙把它丢在软塌上便跑了出去。隔着帘子,回头对雪雁说:“别管棋子了,小叔叔那里还怕没有棋子?我们赶紧过去吧。”怕含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又多交待了一句:“你可不许自作主张又给它吃的,叫我发现,连你也脱不了干系。”
并没有去林涛的屋子,直接去了大厅。刚坐定,便看见小九去往林涛房里的方向,雪雁忙拦了他下来,“可是去小老爷屋里?”
“是,雪雁姐姐可是有什么吩咐?”见是雪雁,小九忙停下脚步。
雪雁道:“姑娘请小老爷过来呢,正好你去,也免得我多跑一趟。”
黛玉听着笑道:“雪雁你个小蹄子,就知道偷懒儿。小九,你可不能白传话,叫你雪雁姐姐给你跑路银子。”
小九道:“雪雁姐姐要奴才传话,那是看得起奴才,哪里敢要跑路费。”
雪雁道:“几天没见,你这小东西倒是会说话了,只管去吧,回头好处自少不了你的。”说罢,又回头对黛玉说:“我能有几钱银子,姑娘偏说这话,也不怕人笑话您。”说罢又问小九:“你这么匆匆忙忙的,可是有什么事?别耽搁了,仔细林掌柜只了剥了你的皮。”
小九笑嘻嘻地说:“不碍的,是北静郡王来了,林掌柜正陪着说话呢,吩咐我过来请小老爷。”说到这,方意识到重了,“哟,这可不凑巧,姑娘找小老爷可是有事?”
雪雁忙回头看向黛玉,黛玉摇了摇头,示意不必请林涛了。雪雁这才回头,说道:“罢了,横竖姑娘找小老爷不过说话儿,既是北王爷来了,自然是以客为先。只是不知,王爷可进屋子里来?”
小九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然,回头小老爷有吩咐,我再来告诉姐姐。”
“也好,你赶紧去吧。只是别忘了,若是小老爷有吩咐,定是要提前来说一声儿。”
见雪雁这么说,小九应了一声,忙忙地走了。
小九的话,黛玉在里面也听见了,见雪雁走近,便说:“看来小叔叔是来不了了,不若你陪我玩会子吧。”
雪雁正要拒绝,却瞧见黛玉要吃人的目光,心里一颤,忙忙地点头,道:“好。”话出口,却又有些后悔。
黛玉瞧见,略有些赧然。不过有什么办法,以前是为了逗林涛玩,所以总是故意悔棋,这个名声传开了,连身边的人都不肯相信自个儿了。不过,因黛玉懒得动脑子,这棋真下得不怎么样。黛玉一面递了黑子给雪雁,一面说:“我保证不悔棋就是了,不然,我就输你那支石榴石簪子,如何?”早就知道雪雁喜欢那支簪子了,故意拿出来诱惑她。
雪雁略迟疑了会子,方道:“那,我们一眼为定,可不许说话不算数,不然,我们写张字据?”
黛玉气苦,道:“你家姑娘就是这样不讲信用的人。”
雪雁连连点头,口内连说不是,心里却道:“若是旁的,我自也不担这个心,唯有下棋,我却是不能不怀疑。”只是不敢说出来。
才落了几颗子,便有小九在外面回话,“姑娘,北静郡王送点心来与姑娘尝尝。”
明明二人同在一条船上,却不得见面,这糕点,便让黛玉生出一些柔情来。只是想到昨晚凉亭里的事,心内总有些忐忑,恨不能立马与水溶问清楚。
雪雁出去,回来时提了一只小巧的填漆雕花双层食盒。一样的菊花板栗酥,一样是菊花酥,一样的菊花米糕,还有一样是千层云片糕,倒是都还合黛玉的心意,却并不像先前那般,每样都是黛玉最爱吃的。
一面拿,一面说:“小九方才说,听说姑娘在大厅里,北王爷便说不进来,请姑娘只管在这安心下棋。”
雪雁拿一样,黛玉的心便沉一分,听见这话,更是浑身冰凉。昨晚的话,是有些疏离,水溶果然是介意的,又未尝不是表明,在水溶的心里,自个儿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百般讨好时,她明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心中却又暗自窃喜;可当他真的疏远时,她却又后悔不迭,还要故作清高,说不在意,这又是何必呢?
这话,真真是道明了男女之间的那点子事。黛玉明明早就决定要放开,也希望水溶放开,等知道水溶真正放开了,却还是忍不住心中惆怅,甚至,怪水溶心狠。
吩咐雪雁把点心收起来,一心下棋,倒是瀛了雪雁,叫她心中只道奇。
雪雁哪里知道,黛玉心里,这会子已转了不知多少道弯了。暗自纳闷了会子,便依言重新拣进了盒子里。
得了那支簪子,雪雁却并不高兴,因为黛玉并不开心。即使笑着,那笑也叫人心疼。
中饭时,有林涛看着,黛玉勉强也只吃了大半碗饭。
一路行进,水溶果然不像先时,事无巨细,事事相问,事事亲躬,体贴关怀备至。不过是些面子情,每日,得了什么新鲜吃食,倒也送来,不过却不说是送给黛玉尝,往往都是送给林涛。若是菜,自是一道吃,若是点心,林涛便又分一份出来送给黛玉。黛玉却再没心思吃,只看着,眼中便酸涩难耐。
谁说女子更绝情,男子绝情起来,不也是说断便断么?竟是生出一股子怨恨来,早忘了当初自己心底的想法。
黛玉也不怎么出去,最多便是到大厅里坐会子,或是与林涛手谈一局,却不再悔棋,也不与他斗嘴,反叫林涛不自在。再就是坐在船舱里看书,或是跟着含俏雪雁做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