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道:“都被宠坏了。”
杨氏拿了一个金项圈逗着明玉玩,一面说:“就这么一个小弟弟,不宠着他,还宠着谁去?”
“你不说这话还好,你说这话,想起还叫人好笑。你一年,明哥儿才几个月,玉儿见着,疼得什么似的。不过话赶话,老爷说了一句‘不疼他疼谁’,本是接了她的话,偏她听老爷说了,便赌气不理老爷,还说,这话她说得,旁人却是说不得的。”
杨氏也笑着说:“也难怪她这样说,在蓉城时,便听小爷爷与相公说起,老爷与我爹一样,也是极疼女儿。这忽然出来个更小的,心中不舒服,也是有的。”
“正是大奶奶这话。”
“这大奶奶是给外人叫的,婶娘只管叫我忆莲便是。”
李氏微微顿了一下,便笑着说:“行,便依你的,”说罢,摩挲着杨氏的手,扭头看了看一旁杨氏拿来的东西,道:“难为你这般体贴,文静从小儿就吃了许多苦,在我和老爷的身边时日虽不短,却终究不能代替亲生的爹妈,以后他要是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你多担待一些。他这孩子性子也是极好,只是有什么事爱藏在心里,自个儿担着。”
杨氏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郑重道:“婶娘放心,我省得。”
李氏道:“我知你是个好孩子,不过是白与你说说罢了。”
见李氏滴了泪,翠雪忙端了水来,投了帕子,杨氏接过翠雪手的帕子,亲自与李氏擦拭。李氏自是欢喜,一面说:“他与惊云同一年放的外任,我和老爷还担心,他这一去,就是三年,又耽误了终身事。没成想,他悄没声儿的,便娶了房媳妇,我们两个倒是白****这份心。”
说到这些,杨氏羞红了脸,没搭言,李氏接着说:“过了年,月莹一家也是要过来的,到时候,你们兄妹姑嫂就能团圆了。”
听言,杨氏也顾不得害羞,喜道:“相公一直念叨着,说小姑出阁,他这做哥哥的也没送,真真是对不起她了。只怕他也没想着,这么快二人便能相见了。”
二人正说着,门口的丫头说:“姑娘来了。”
二人看去,果然便瞧见黛玉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杨氏笑道:“我正说辞了婶娘去妹妹那呢,妹妹倒先来了。”
黛玉笑道:“我横竖无事,想着来与明玉玩会子,便过来了。如此倒好,省得嫂子跑来跑去的,若是累坏了身子,我哥可不饶我。”
杨氏虽红了脸,却也像方才在李氏跟前一样躲羞,反取笑黛玉:“看看这张嘴,刀子似的,咱家这未来的姑爷可是有得苦头吃了。”
黛玉还不清楚这杨氏性子,不过看她样儿,倒是极易相处。不过小半日,黛玉却已觉着十分亲近,说话间,自然而然地便没了顾忌。这二个说起话来,倒像是认识了十年八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打趣,十分高兴。
末了杨氏道:“真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先在家,我爹妈还直说我这张嘴不饶人,没想到,妹妹却是个中高手。”
笑闹会子,丫头上了新做的热点心,一人用了几块。明玉今儿竟是不粘黛玉,反与杨氏亲近,闹着让杨氏喂了他几块儿点心。
杨氏指着丫头端上来的几个盘子,道:“本是要亲自与妹妹送去的,既这这儿碰上了,便前与妹妹瞧瞧,回头吩咐她们送去。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我们那边的特产,给妹妹玩。”
黛玉瞧去,一个盘子里放着几匹蜀锦,另一个盘子里,放着的却是草编的小盒子。
黛玉当下便拿在手里,揭开来,里面也是个盒子,一共十个的套盒,一个比一个小,却都精致,连一个毛角都没有,还散发着清新的草香味儿。
黛玉笑着与杨氏道了谢,三人又说笑了会子,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说,竟是说不完。吃了晚饭,一家人便在暖阁里吃酒说话,直到二更将尽,方才散了。
到了二月。从年前,林海与李氏二人便唠叨着今年的及笄之礼。请什么客,办什么酒席,请哪个戏班子,做什么衣裳,用什么首饰,不可一一而述。
二月十一,便有客人陆陆续续地过来,贾家作为黛玉的外祖家,自也是请了,未曾料到,贾母竟是亲自带着姑娘们过来了。
李氏也没托大,亲自到二门迎了迎,黛玉自是一同前往。甫一出门,便看见凤姐儿与宝玉一左一右扶着贾母走进来,黛玉便忙躲了进去,林氏正好也回头,见黛玉正转身,笑着点了点头。
李氏笑着福了福,道:“老祖宗一向可好?不过小孩子做生日,倒劳动老祖宗亲自过来。”
贾母双眼四下扫了一遍,没看见黛玉,心中便有些着恼,只是面上不显出来,只微微一笑,道:“我统共就这一个外孙女,又是她的及笄大礼,她妈妈又不在了,我怎么能不来?”又问:“怎么玉儿不见?”
李氏心道,您老带着自己家这么大的孙儿直接进二门而来,玉儿怎能不躲出去?只不好直说,道:“前儿我们姑太太和姑奶奶一道来了,她们姊妹几个几年不见,这一见面,只顾着说话,连时辰也忘了。这不,昨儿个又睡晚了。您老也是知道的,她一向是个身子弱的,她倒是想着来,我只怕她身子骨受不住,便只叫她在屋里歇着。”
后面凤姐儿与宝钗探春三人却是看见门边的那一片衣角,知那是黛玉,只怕是看见宝玉,这才没出来。她们劝不得贾母,自也不好说破,只当没瞧见。
说着话,几人己走进大厅,摇头们方上了茶,正摆着点心,林淋携着月莹的手便走了进来,看见贾母,笑道:“稀客,稀客。”
林淋不认识贾母,月莹却是认识的,忙与贾母请安,林淋听见,自也福了福,道:“原来是老太君,恕我不认得,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