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这雪倒是来得快,好了,你也快去吧,仔细着了凉。”细雨答应了一声便走了。
宝钗正问:“朝曦郡主今儿怎么没来?”
黛玉还未说话,便见晚霞拿了食盒进来,一面摆着一面与黛玉说:“这雪说下就下,细雨才去了趟厨房,回来便是一身的雪。”
黛玉道:“怎么是她去了厨房?今儿天冷,你们成日里呆在屋里,这出门,只怕更觉着冷,该吩咐个媳妇子去也就罢了,又不是什么难事儿,”又说:“怎么也不披斗篷?拿把伞也是好的。”
晚霞笑道:“正是这话呢,她出门时天还好好的,在路上时才下的。她也是怕那些媳妇子不经心,再说,她们在外面服侍了一日,也冻坏了,便吩咐她们歇着去了。横竖我们几个晚上也是无事,姑娘也不大使唤我们,成日里横针不动,竖针不拿的,都快成千金小姐了。”
探春说:“幸得咱们来时,带了斗篷。当时,我还说,这好好的天,哪里就下雪了。说来,这老人家的话,真是该听的。”
那面迎春说:“只怕这雪一时也停不了,不若吩咐个丫头拿了斗篷来。都二更天了,林妹妹今儿忙了一天,也该歇着了。”
黛玉道:“你们先不急,看你们没回去,只怕等会子就有人送来。”又说:“我今儿白天睡了一下午,这会子倒是精神,还想找个人说说话呢。”说着话,寒露又端了六碗牛奶银耳枸杞羹进来,灵枢笑说:“我虑着你也该炖好了,正好暖暖身子。”
果然,没一会子,司棋和入画便过来了,手里抱着三人的斗篷,均是大红羽缎的,黛玉笑言道:“我的卦再无不准的,这不,一碗羹还没吃完就来了。”
吃罢,丫头撤去,几人又说笑了几句,便散了。
接连三四日,这雪就没停过,或大或小,总这么下着。三春等人却是有些无趣,一则黛玉性喜静,只是一味客气;二则她们毕竟是年轻的姑娘家,在别人家里做客,总还是有些拘谨。心里多少对贾母这样的安排不是很喜欢,不过,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却是不敢说出来的。每日去上房吃了饭,与众人说笑会子便各自回房歇着,自做自事,或赶围棋,或做针线,或看书,有时也去黛玉房里玩会子。
雪方停,凤姐儿便来接四人,探春再三邀请黛玉,三月初三那一日去贾府里玩。黛玉知那一日是她十五岁的生日,不好拒绝,但也没把话说死,只说那一日若是得空定去。
她们前脚刚走,水汐的信后脚就到了。想着原说要请了月莹、灵枢和杨氏过去玩几日的,又忙了这一段,正好一起过去歇几日。一面写了回信与水汐,一面吩咐雪雁找些花笺出来,给左颜,云氏姊妹等几个写了帖子,约她们同往。
等帖子送去,黛玉又亲自去找月莹几个说,丫头回说都在上房。黛玉忙换上对襟长袄,穿了小羊皮靴,这才领了丫头婆子,一群人往上房去。
一屋子的人正拿明哥儿和黎哥儿甥舅两个玩笑,黛玉说明来意,灵枢拊掌道:“我正与舅母说呢,什么时候出去玩儿,舅母还叫我问你呢,正好你来,我也想去那里见识见识,人人都说好,我偏就不信,还能越过咱们苏州的园子去。”
林淋笑着瞪了灵枢一眼,嗔道:“说这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岂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说,你舅父家的园子,在苏州本就是顶顶有名的,这闲居又是你姐姐的产业,她就修不出更好的来?”
灵枢微微低头含着笑,一面与黛玉做鬼脸,听言,道:“我不是给忘了么?”
杨氏道:“说得我倒是眼馋,在家时,便时常听我爹爹说起苏州的园林来。原先我也没当回事,到了家里,看了家里的园子,已觉着难得。听姑妈这话,这倒是还入不了眼了。我是没那眼福,不得到苏州,能见见这闲居也是好的。”
林淋笑道:“说得怪可怜的,这也是文静的错,这媳妇都进了门,怎么也不领回去给老祖宗瞧瞧,连我们家的园子也没得见,说给外人听,还不叫人笑话了去。”
杨氏这会子也才意识到,方才的话却是说错了,一时羞得满面通红。李氏拉着杨氏的手,摩挲着,一面啐了林淋一口,道:“媳妇脸皮薄,她又没回去过,一时不察,说错了话,也是有的,你做姑妈的人,也好说她?”
林涛张寒二人备考,自是不去,林海少云正好这段时日闲省,前些时日又与人周旋,心内繁絮,正好出去散散心,莫言待缺,最得闲,于是,父子三个也去。
第二日,备齐了马车,一家人浩浩荡荡往城外而去。幸好起得早,不然,看见的人,还以为林府搬家呢。不过也有那早起做生意的人,看见这么一行马车,直咂舌,这不知又是哪一家赶去赴任的。
见要到香樟林了,黛玉觉着身上有些燥热,灵枢也是浑身不舒坦的样儿。黛玉一面解着纽扣,一面与灵枢说:“这里的泉水有些都露在外面了,所以会比别的地方暖和一些,你把里面的薄袄脱了吧,回头进去,只怕连外面的大衣裳也是要去了的。”
二人脱了衣裳,灵枢兴奋地掀了车帘子,道:“我可看看,与别处有什么不同的。”
黛玉好笑,道:“能有什么不同的,这会子还在外面,并没有什么,只有雪罢了,若是运气好,只怕还能看见一些刚冒尖的青草。”
果然,黛玉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灵枢叫道:“前面就是香樟林了吧,这么一大片,倒是看着难得。”又说:“还真有草呢,就在前面,我们等会子走进去吧。”
黛玉拉了她进来,放下帘子,道:“你也歇歇吧,到底还是有些冷,你这么迎着冷风吹,不病也要病了。”又说:“进了林子,还有一段路呢,若是走进去,只怕你会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