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时刻,所有人都在担心着自个儿,黛玉却忽然想起了上一次喷水的事,水溶那狼狈的样儿,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想起来,似乎有好久没见了,于今定了婚,不知他是不是会谨遵那些礼数,不再见自个儿。本来还想问问他,这婚是怎么订下来的?难不成,真的要等到嫁入北府才能再相见么?
黛玉是被雪雁拍醒的,见黛玉即不咳嗽,也不说话,还以为是黛玉是呛得没了力气了呢,便用力拍了一下,贾母早一叠声的喊请大夫。黛玉忙抬起身子,看着雪雁可怜兮兮地说:“你怎么那么大力,疼死我了。”一面说着,一面起身与贾母请罪,“老祖宗,我没有事的,也是我无用,喝个水也能呛着,叫老祖宗担心了。”
贾母自不会怪罪黛玉,只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又是一阵心肝肉的乱叫。见宝玉没在,这才依着贾母的意思坐了下来,说着宽慰的话。
半晌,这事才算过了,时辰却也不早了,贾母也不再提宝玉的事,众人散去,贾母自是吩咐人仔细送了姑娘们回去。黛玉与灵枢去了潇湘馆,经过怡红院,宝玉还一个劲地说:“林妹妹,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见黛玉摇头,本想说送她回去,又想起方才正房里的事,低眼看了下雪雁,忙压下了这想法,“我不好送你,”忙喊了出来迎他的一个丫头,“袭人,你再去拿两盏灯来。”
说罢,又扭头与黛玉说:“林妹妹,略等等,天黑,仔细路上摔着,等袭人拿了灯来再走不迟。明儿,我再找你说话。”
史湘云在一旁看见,忍不住冷嘲热讽:“爱哥哥,我们这么多姐姐妹妹,都一样的女儿家,也不见你送盏等照亮的。”说罢,拉了宝钗便走了,也不管宝玉面上的什么颜色。
宝玉尴尬了会子,很快就转了过来,忙笑着与黛玉赔礼,“林妹妹,云妹妹就是这性子,她再没坏心的。”倒真像是他得罪了黛玉似的。
黛玉愣神的时间,史湘云已经走了,心中好笑,这丫头怎么总和自己做对呢,好似自己几乎都不理她,她也能找到自己身上来。见宝玉揽到自己身上,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抬眼看了看天,道:“许是我流年不利吧,才出门,就遇见犬吠。”说罢,也不理宝玉,径自走了。
那面宝玉略不自在了一下,不顾袭人的叫唤声,忙追上雪雁交待了几句,道:“你们姑娘晚上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千万不要等着天明,只管来找我,我自回了老祖宗,好请了太医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雪雁见他是关心黛玉,便也不好再如先前那般,笑着应了,又道了谢。
雪雁追上黛玉,刚想要说“这宝二爷倒是个赤诚之人”,看见旁边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才想起这不是林府,忙噤声不言语。
有郁嬷嬷亲自打点,宝玉又被黛玉的冷淡弄得有些心灰意冷,倒也没什么造次的事。在贾府住了两日,便自回去了。这次倒是难得的和谐,贾母也不十分提亲近之类的话,除了史湘云略有些刺以外,其旁的还不错。
杨氏来接的二人,三人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才离了贾府的大门,灵枢就忙着问黛玉,为何不要贾母给的那两个丫头。
也难怪灵枢这般问,她少在京里,林府和林淋也不与她讲贾府的龌龊之事,是以灵枢并不清楚贾府的事。加之这两日,贾府的人客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而外祖家送丫头,又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便是灵枢身边,有一个大丫头就是殷氏送的,有一个是贾敏送的。
黛玉摇了摇头,笑道:“看你这几日倒是乖觉,不多言不多语的,我还琢磨着你是转了性儿,感情是都积在一块儿了。”说罢,又说:“我身边的丫头还不够多呀,再要这两个,还不闹坏人。”黛玉还不知道林淋与李氏之间的对话,想着,灵枢与贾府也不会打交到,告诉与她知道,不过是叫她多知道一些黑暗罢了,又何必呢?
林涛和张寒两个备考,没黛玉灵枢两个什么事,这二人倒也闲省,只是未免觉着无趣,便无事研究着菜谱医书给二人定食单。日子就在这种似闲似忙碌中慢慢过去,转眼便到了会试的日子。府里的人都很默契,早早地起来了,林海与莫言少云父子三人亲自送了二人进贡院,这才回家的回家,上朝的上朝。
原先还没觉着什么,一等二人进了考场,连黛玉等人都觉着有些紧张和担心,不约而同,都聚在正房里。李氏与林淋二人北面而坐,月莹黛玉灵枢三姊妹下面坐了,许是手屋里众人的影响,便是明哥儿和黎哥儿两个也不吵不闹的,一个拼着七巧板,一个掰着一个小三角琢磨着。
屋里气氛压抑,林淋牵了头,说起莫言少云二人考举人和进士那一年的事,又有灵枢和黛玉两个,气氛才慢慢缓过来,众人脸上方有了笑容,便有门房里的人递了帖子进来,李氏看了一眼,有些莫名,不知荣国的二太太为何事登门。几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与林海说起,放知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初六那一日,林海与少云早下了朝,父子几个便都去了外书房,一则指点林涛和张寒的学问,二则也是看书下棋打发时间。少云与莫言两个正酣战,门房的小子拿了张帖子进来,却是单给少云,少云一看,细细一回想,方想起是认得这么一个人。姓方,人却志气高,学问很不错,因家里贫穷,又有一股子读书人的清高,很少求助与人。这方书生进京赶考,原也遇见过少云,也知他的身份,虽连客栈都住不起,少云邀他过府来住,他也没应。于今却主动投帖子,且只是一张粗糙的宣旨,想来事情紧急。思毕,少云二话不说,推了棋盘,“大哥,我有一个同学出了点事,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