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观他脸色,忙问道:“什么事?”
少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想来十分紧急,不然,他不会向我求助。”
都是读书人,些许清高都是有的,莫言自然明白。也起了身,道:“横竖我在家也无事,与你一起去看看也好。”
少云自没推辞,二人离了亭子,进书房与林海说了一声,兄弟二人联袂而去。还没到客栈,便被人群挡在外头,二人心中便是“咯噔”一声响,虑着只怕事情不好。跟着的小厮都是机灵的,忙清了条道来。二人走近,只见客栈里桌椅板凳,没一个完好的,两个公差正推推搡搡拿了一个青衫男子。那男子倒也硬气,系发的头巾也散了,鼻青脸肿的,却无损他的正气,腰杆挺直,正是那方书生。
松涛忙上前拉了一个公差问话,顺手塞了一角银子在他手里,那公差原本还火气大,入手冰冰凉凉的一小块,在袖子里略掂了掂,二话不说,与松涛一道去了。松涛也没说旁的,见自家二位爷进了店,只在那官差耳旁说了几句话,那公差的脸瞬间就白了,手里还没焐热的银子忙往松涛手里塞,一面招呼另一个官差进店里去。松涛哪里在乎那点子银子,又推了回去,也懒得再理会那二人,自进了客栈。
那掌柜的也是有眼色的,眼见着满客栈找不出一个难放茶碗的桌子,能坐人的椅子,便命小二去后面把自家用的桌椅板凳搬了一套出来,又拿好茶沏了几碗来。
几人坐下,那官差在少云请了几次的情况下,方挨着椅子边坐了。少云也不多话,一句问侯也没,便问事情。
少云是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听完,少云反不火了,莫言微微带着笑,问那官差:“二位差爷,听这位兄台的话,他却是苦主,您这不拿犯人,却来拿苦主,却是什么道理。”
主要是莫言与少云两个太有名了,一门二进士,还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想让人不记得都难。偏他们中有一位与巡视东城这边的捕快相熟,恰巧就知林府与荣国的关系,方才听了松涛的话,便知是这二位了,新近又知这林府的千金许了北静郡王,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哪里敢得罪。一听莫言叫二人爷,两人没吓趴下,忙站了起来,“不敢当,林大人,属下……”急得满头是汗,任他巧设如簧,下面的话却是不知该如何说。
少云性子急躁一些,想起方书生的丫头被那薛蟠强抢走,如何忍耐得住。见那差人还只管在那磨叽,右手屈指轻轻地敲起了桌面,皱着眉头说:“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只请你们跑一趟,拿了我的名刺送到顺天府去。”
原来这方书生自中举后,家里便好过了一些,她母亲心疼儿子,这次进京,她母亲再三再四要他把自个儿身边的小丫头带在身边伺候。难却寡母心意,方书生只得依了。那丫头年纪不大,却能瞧出是个没人胚子,不知怎的,叫薛蟠瞧了去,才有了今儿这事。
那两个一听有这好的事,省得为难,自是满面笑容地应下了,连那方书生也不拿了,逃也似地跑了。
这面,少云才与方书生说话,“方兄可有伤着哪里?”
那面莫言吩咐墨砚,“去请个大夫过来。”
见方书生要拒绝,少云忙说:“方兄,你的事既托了我,我自尽全力与你周全,小大姐必定安生回来。如今会试在即,若是因为身子不适而错过,岂不遗憾?”
那方书生见事已这般,便也不再推辞,点头应了。盥洗回来,请的大夫也来了,并无大碍,都是些皮外伤,抹些药膏便好。
这会子的功夫,那顺天府尹便过来了,见着二人略拱了拱手,又说几句客气话,便吩咐手下的捕头过去拿人。这顺天府尹能在这神京站住脚跟,本事自是了得,在来的路上,便已吩咐人仔细寻访薛蟠,得知那薛呆并没有回去,正在那八珍楼请了一队狐朋狗友喝酒耍乐,那抢来的丫头便压在屏风后面。官差进来,自是抓个正着。
少云再四请了方书生到家里住,那丫头回来,莫言少云两个看见,觉着还会惹祸,便再四邀请那方书生去府里住,那方书生也不知是脸皮放开了,还是怎么的,一口便应了。
跟着薛蟠的小厮其中有个机灵的,又正好出去催酒,看见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冲进来,便知事情有变,当下也没进雅间,只在外面悄悄地看着,见薛蟠被抓,便忙跑回了府与薛姨妈报信去了。
同喜进来时,薛姨妈正与薛宝钗说着邢岫烟的事,“大太太的侄女门第不高,人又生得本份老实,说给蝌儿正好,”又说:“你哥哥年纪也不小了,前儿官媒来,我看了看,几个姑娘都还好,我却看中了那夏家的姑娘。只有一个娘,老子已过了世,只得她一个,也没个兄弟姊妹,她家里还有几十倾地的桂花,原先在京里也是有名的,人称桂花夏家。我的儿,你哥哥是个不中用的,总算还有你在我身边,便是有事,咱们娘俩还能商量商量。”
宝钗略想了想,知道薛姨妈心中所想。
薛蝌又是个有能为的,比之薛蟠,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家的产业,多有靠他打点的。薛姨妈自是怕薛蝌有个好岳家,以后薛蟠的财产会守不住。这邢岫烟家里贫寒不说,父母也并不看重她,她人又和顺,是个好拿捏的。只是薛姨妈哪里知道,便是薛宝钗日日与她相处,因没在意,便也没看出来。邢岫烟看着绵软,却是个有骨气的,又吃得苦。薛姨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为薛蝌讨了一房好媳妇。到将来,还得靠着薛蝌过活。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那夏姑娘没有父亲兄弟,自是没人岳丈舅兄管辖薛蟠。自家自父亲过世,薛蟠是个只知道花钱的主,薛姨妈不懂经营,这些年亏损了不少。不过,根底还在。如今娶了这夏家的女儿,那夏婆子没有儿子,钱财自是都留给闺女的,自然是进了薛家的门。心底有些叹薛姨妈太疼薛蟠,惯得不行,不说找个人狠狠管教一番,一味怕他受苦,只怕还会惹祸。只是毕竟是自己的妈,不好说得。心底叹了几道,方说道:“这事妈妈所虑极是,咱们这样的人家,门第什么的倒不重要,只要性子好,邢妹妹我看着便很好,该写信回金陵与大太太说一声。虽说大太太有言在先,请妈妈帮忙寻访,但高堂还在,妈妈一片好心,若是往后他们过得不好,只怕便要说妈妈的不是了。”又说:“哥哥的事,妈妈看着办便是,我到底年轻,又是哥哥的婚事,我做妹妹的,怎么好说什么。妈妈若是觉着不好拿主意,可以问问姨娘,她老人家一直未离京,想来京中这些人家都是知道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