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经过这几年,手底下的官员已换了不少,正打算接着这次,再招些新人上来备用。却有人在皇城边上,公然欺辱举子,甚至在临考前,打了举子,还要送进监狱。往大了说,是公然违抗皇命,砍头都不为过。
这话一出来,贾琏便想起了皇上确实在去年八月后,下了这么一道圣旨,具体不记得了,大概意思便是加紧京城内的治安,但凡举子进京,一切优待,有那贫寒的,还安排住进了一些寺院或者那些被贬的官员留下的宅子里,便是京城的客栈,一律是不许涨价的。贾琏无法,自是回来与王夫人薛姨妈说了,又把自己的分析也说了一遍,总之,一句话,他捞不出薛蟠来。
说罢又提了一个建议:“侄儿想,这事的根源在那个举子身上,莫若姨妈吩咐两个有体面的婆子,过去赔个礼,侄儿再请两个表弟说和,这事只怕还有转机。”贾琏的话说得有些慢,他不太肯定王夫人或者薛姨妈能接受。
果然,勉强听完贾琏的话,王夫人第一个就不依了,皱着眉头怒道:“难道要你姨妈与那个……赔礼道歉?”王夫人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直接称书生,觉着抬高了那人,若是换个称呼,似乎不合自己的身份,便自然地略过了。
薛姨妈也有些不愿意,思索了会子,道:“我知府上与长安王府有来往,不若求求北静郡王,或许,看在大姑娘的份上,北静郡王只怕也不会不管。”
王夫人脸上便有些欢快起来,道:“我怎么把个这也忘了,去年长安王寿辰,老爷带着宝玉过去拜寿,王爷还夸宝玉呢,”说罢,扭头与贾琏说:“按说,这等事,原找不到王爷身上,只是事急从权,也不要找老王爷,只递了帖子与北静郡王,你细细把这其中的关节交待了,想来是无事的。”
贾琏不比王夫人和薛姨妈,是常在外面走的人,哪里不知道那些不过是些场面话,便是来往,也只是面子情,即使北静郡王与黛玉定了亲,也没见王府与自家更亲热一些,似乎轿之前还要疏离一些。自然,这些贾琏是不会说的,说了,那二人也只会当他是推脱,自是应了。
水溶接到了帖子,微微愣了一下,脸上不自觉地浮出一抹笑容,想起莫言与少云今早递来的信,还真是料事如神啊。也懒得与贾琏周旋,吩咐人出去推了,一面吩咐人去请莫言和少云,自个儿却换了衣裳,准备出去。
等贾琏把这话回给王夫人时,王夫人没话可说了。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着莫言和少云不孝的话,却不敢说水溶,即使在她心里,水溶即将是她的外甥女婿,但她还记得,这个外甥女婿,是个王爷。薛姨妈却是低头想了会子,点了点头,道:“也罢,只求蟠儿能出来,”说着,抬眼看着贾琏,“林家哥儿那边,就劳动你先去探探意思。”
贾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忙躬身道“姨妈放心,”说罢,又有些迟疑,“那方举人此刻便住在林府里,只怕帖子还要送到姑父家……”贾琏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很明确,拜访人家府上的客人,还是得先拜访主人。
虽然王夫人总说薛家与林家也是亲戚关系,但她也明白,没有自己这个中间人在,薛家和林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这帖子,自然该她下。
吩咐周瑞亲自递了帖子到林府,第二日,想了想,还是带上了宝钗,姊妹两个收拾了一番,坐了马车去了林府。
李氏与林淋二人坐在堂上,见王夫人与薛姨妈进来,二人只是象征性地起了下身,迎了迎。王夫人是第一次见李氏,看见李氏的态度,心中多有不岔,不过想起李氏的封诰,她也说不得什么,笑着谢了座。
李氏看见薛姨妈,心中已猜出一二分来,便笑着问:“这位太太是哪一位,恕我不认识,不知道怎么称呼。”
王夫人忙笑着说:“这是我妹妹,夫家是金陵皇商薛家。”王夫人特意在“皇商薛家”这四个字上咬了咬,似乎有提示的意思。
李氏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薛太太,稀客稀客。”
一时丫头们上了茶,一些热点心果脯果子等吃食。王夫人端起茶碗,只闻味,便知与元春送给她的茶是一样的,似乎还要更好一些。心中嫉妒的同时,不禁也有些高兴,还以为这李氏出身低,所以对她敬畏,只怕也还是看重自家的,并不如贾母所说的那般,心气儿便高了一些。
她却不知,这西湖龙井,本就是南边的特产,林莫言常年在苏州扬手打转,出了新茶,恐怕皇上的御桌上还没供上,林家已吃上了。
说了会子话,王夫人和薛姨妈两个把话题绕着绕着,便绕到了薛蟠身上,自然,委婉地把薛蟠那一档子事说了,还把莫言与少云两个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效果也表达了个明明白白。这是上门指责么?李氏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脸色便有些不好看,道:“想来薛家哥儿平日有王大人这样的舅舅,还有贾大人这个姨丈教导,哪里会做出这样的混事,等顺天府尹查清了,自然会放人,薛太太无须忧心。”
听言,王夫人和薛姨妈都气了个倒仰,这话里话外,分明说她们这些人不会教孩子。只是如今有求于人,自然不好就现出来,少不得忍了。面上还微微笑着,只是眼里一片冷然,薛姨妈道:“承夫人的吉言,只是人关进去有两天了,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我那儿子,虽皮糙肉厚的,因他父亲早逝,只留了这一条根,平日在家里,难免娇惯了一些,也不知受不受得了那些苦,想起来,我这做妈的,心里怎么好受。”说到最后,似乎意识到自个儿的话有些不妥,忙拿帕子装作拭泪掩饰一二,接着笑着说:“看我,说这些个做什么?夫人也是做妈的人,想来也是知道我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