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过是那些话,黛玉只是看着凤姐儿倒还并没有说些不好听的话,也不一味强求她过去,心里倒有些可怜她在贾府的处境,便耐着性子陪她。闲话会子,见黛玉面色倦怠,凤姐儿也不敢多留,便指了个事,离了紫晶洞一径去了。
这一日晚饭,黛玉想起上午说的事,也顾不得雪大,驳了郁嬷嬷几个,细细地穿好衣裳,去了上房。见着林海,先是问了雪灾的事,接着才把上午的话说了出来,林海听完,竟是连声称赞,又说黛玉所虑极为周全。过后,林海又是如何把这法子给了皇上,黛玉又是如何与水汐说,水汐又是如何给了皇后,这天下最尊贵的夫妻两个是如何变着法子的叫这京中的王孙贵胄,太太奶奶姑娘们大出了一次血,而这附近流落来的难民又是这么些年来,死得最少的一年,为此,这夫妻两个自是积下广大人民大众是爱护。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果然,这场雪,一直吓到上元节还未停。黛玉虽没给个准信,十四这一日,凤姐儿还是使了她的陪房林之孝家的过林府来,得知黛玉身上不爽利,也不强求,请了安,仍旧回去了,并没说些有的没的。
初十那一日下雪时,贾母与邢王二位夫人闲话,连道是吉兆。到了第二日,见雪未停,天上还撕棉扯絮地下着。贾母毕竟是积年的老人,又一直忧心府里的前程,不见天晴,心中便觉着不好,却不好说出来。见着宝玉和姑娘们好兴致,还去园子里逛了一圈,回来便悄悄寻了凤姐儿过来,仔细交待了一番,另作了一些安排。
果然,这雪时大时小,却总是下着,贾府主人的心绪是一日日的变坏。园子里的雪,每日清扫,总也扫不完,却闹得府里下人们怨声载道,又有各处的装点安置,显得越发的忙了。凤姐儿总领家下大事小情,逢着元春省亲,又是这样的天气,比别人又格外忙些。年前本就因着忙乱,丢了个哥儿,她好强,不肯歇下,并未好生养着,于今更是添了下红之症。
到了十四这一日,雪倒是更见大了,众人聚在贾母房里,又听平儿进来与凤姐儿回话,问的就是园子里雪的事,偏被王夫人听见,本就为这个事心烦,这会子听见,自是没好言语,说了几句,难免说凤姐儿不会办事等语。为这个,凤姐儿一回屋里,便气得摔了一茶碗,第二日便起不来。王夫人心中只以为凤姐儿是拿乔,免不了又是些不好听的话,那小丫头也是不懂事,把王夫人的话原本回了过来,凤姐儿一听,更是受不住,强挣扎着要起来,终究不能,又添了新症。
到了正日子,一早,贾母便与家中女眷,又诰命的都着了官府,到门前迎接。贾母因没见着凤姐儿,便问了一声,王夫人自是回病了。贾母一向疼这个孙子媳妇,想着她连日劳累,年前又伤了身子,便吩咐人去请大夫,叮嘱只悄悄地往后门进来,仔细冲撞了元春。
等了两柱香的时辰,才见有一对马过来,却是先来探路的公公,说是一时半会子不会来,只怕要到酉时,贾母等人这才回了正房,贾母也有些冻着了,这会子只能撑着:“凤丫头病了,这家里的事却是不能搁下,还是政儿媳妇管着吧,也只得这几日的功夫,好歹把娘娘的好日子过过去。”
王夫人忙起身应了,转身去了隔壁暖阁。贾母在里面听见王夫人嘱咐人把园子里的雪扫尽,先前见了外面的雪,贾母倒也想,只是这雪哪里扫得尽,忙招手叫了鸳鸯到近前,贴耳交待了几句,便见鸳鸯去了王夫人那边。
看见鸳鸯过来,王夫人知是贾母有花交待,忙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可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鸳鸯忙笑着请安,又说:“老太太说,娘娘原先在家时,也爱个雪啊雨的,这几日雪好,倒不若留下来,娘娘也能赏赏雪景。”
王夫人先前只是一味想着要叫女儿赏那满园的花团锦簇,倒是被这雪愁煞了,贾母这话倒是提醒了她,这么一味地打扫,宫里的太监便要过来,院子里便要封了,总不能让人家来打扫吧,不若由着这般,这一日雪下来,不至于遮了园子的景致,也不至于不能赏玩,倒是恰好,忙笑着应了:“果然是老太太,我就没想到这头上,正为这雪发愁呢。”
鸳鸯忙笑道:“哪里是太太想不到,只是一时事急,没想到罢了。”王夫人这里还有事,鸳鸯也不敢多呆,说了这几句,忙忙地便走了。
这一夜,府里的人都没怎么好生睡。至第二日,贾母和王夫人便起不来了,请了太医来,二人俱是着了风寒,贾母是上了年纪的人,又劳累了一些,吃几幅药也就好了。
邢夫人上不得台面,也未曾管过家,王夫人凤姐儿都病了,贾母躺在床上,也不肯闲着,命鸳鸯过去问了王夫人,却是定了李纨,迎春和探春姑嫂三个协理管家。王夫人本还是有心叫了宝钗进来的,只是想起薛蟠的事,到底硬下心肠,应了贾母的提议。
才过了几日,黛玉的计策便得了皇上的应肯,举朝上下,都捐了银子,贾赦贾政贾珍几个自是也不敢落后,又都是不管家的,也不知银钱几何,见那周妃的父亲应了两万,想起元春与那周妃的同一年进的宫,位分却是低些,虽不好越过他却,也不敢落后太多,便一人应了一万银钱。
这一日,下了朝,贾政回到房里,与王夫人说起这事。王夫人本是半躺着,听言,忙坐了起来,皱着眉头,道:“老爷怎地捐这么多?有这个心,一千两千的也就罢了,这一万……”
听王夫人话里似乎很有些为难,贾政一时也是有些迷惑,便把周妃家的事说了一遭,又说:“家里就难成这样?连两万银子也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