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只是人老,一时受不住大喜大悲,倒没什么大的毛病,还没抬进屋里,便醒了,强撑着大妆了,与王夫人一道进宫探元春。一时心里总不愿相信,只愿如前次一般。
元春却是真的不行了。
当今还未登基时,元春由太上皇赐下时,王爷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便给了王妃。那元春也无话,只安心当差,温柔娴静,体贴入微,分寸拿捏妥当,虽不是绝色,却也有可人之处,才渐渐上了心。不过与王妃是少年夫妻,断没有为了一个女史而伤了王妃心的道理,何况,若要成事,还得仪仗王妃的娘家。才起了心思,便丢在了一旁。而王妃虽心里明白,又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见王爷又十分有礼,并没有什么小动作,倒也不好下手。后来见王爷混不在意了,难免高兴。
后来皇上登基,王妃封为皇后,虽为六宫之首,奈何年老色衰,宫里新进的人又多,便想起了元春,着意试探了一下,康乐帝竟也有意,皇后便也就顺势把元春推了出去。这,只怕便是人口中,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元春的年龄并不比皇后小多少,康乐帝依旧宠幸了好一阵。也是尊敬她是皇后宫里的老人,直接给了个贵人的封号。
元春开始还欢喜,到了这最后的日子,才开渐渐有些明白过来,原来她也不过是皇后的一颗棋子而已。皇后却是拿她在明面上,为她心里扶持的人挡箭用的。是以一直未有身孕。元春也知有人要害自己,却一直想不出会是谁。省亲后回宫,感染了风寒,没几日,便小产了,可怜元春还不知道有这个孩儿便失去了。抱琴看元春病得糊涂了,只得忍泪埋在心里,不敢告诉。这一病,再没好转过来,反反复复,挨到了今儿,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禀了圣上,请了御医来瞧,只叫准备后事。
贾母王夫人赶到宫里时,元春躺在床上已是不能言语。二人强忍着泪意上前请安,元春只是满面悲戚之色,面色苍白,甚至还有一丝不甘,一句话还未说完,元春便又昏了过去,便有小太监过来请二人去外宫。才有宫人掀了帘子,二人还未进去,便见有太监出来,贾母方才便觉着不好,却也不敢多言,拉着王夫人婆媳两个进屋里坐了。便有小太监传谕出来说:“贾娘娘薨逝。”
二人含悲起身,只得出宫上轿回家。到家中,邢夫人,李纨,凤姐儿,甚至着大红喜服的宝钗都出来了,出厅分东西迎着贾母请了安,并王夫人请安。
贾母伤心了会子,想着失去了一个孙女,贾府也失去了一个靠山,便想起了心尖子宝玉,喊了一声,不见答应,抬头扫了一眼,见各人神色各异,心里一动,觉着难安,只不敢相信,忙压下心中想法。想着宝玉新婚,连礼也未行完,该在屋里陪新媳妇,虽不好受,但到底能接受一些。抬头看了众人一眼,果然没见着宝玉,却意外看见了宝钗,心里更是不安,看着凤姐儿问道:“宝玉,我的宝玉呢?”
凤姐儿看见贾母与王夫人面上形容,便知宫里情形不好,哪里敢在这个时候说宝玉的事。只是对上贾母的眼神,不知为何,平日伶俐的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倒是宝钗大方地起身,道:“老祖宗,宝玉只是一时受了惊吓,方才吃了药,已是睡下了,待晚上再来与老祖宗请安。”
明知宝钗话不实,贾母却也宁愿相信。
鸳鸯扶着贾母去房里时,听得贾母轻轻的叹息声:“难不成宝玉前些时日说的竟是凶兆么?”鸳鸯听不明白,只是心里摩挲了一遍,过后便忘了。
这一日,林府里也是忙乱,原本林海与李氏商议的是少云与黛玉的婚事都定在九月,一个初八,一个初九,一年难得的两个连在一起的好日子。只是成太太却是不大愿意,这原是她的一片爱女之心,谁家不原自家女儿嫁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有黛玉在里面称着,到底少云与自家女儿的婚事显得暗淡了一些,林海与李氏对二人是一样的心,并没想着偏颇谁,却是没料着这些个。成太太倒也没有那攀比之心,到底意难平。两个女人去皇觉寺上香算日子,便把少云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初八,也是个极好的日子。
今日正好最后一批首饰打好了,铺子上送进来与李氏等人看。彼时,李氏,林淋,月莹,黛玉和灵枢都坐在上房里看首饰。
京城最大的银楼流芳楼的女掌柜进来,看见堂上几人,忙蹲身行礼:“见过夫人和姑娘们。”
李氏抬了抬手,笑道:“不用多礼,快请坐。”
那妇人自是不敢坐,只是直起了身子,道:“那些丫头们蠢笨得很,还得我亲自与夫人清点才好。”李氏也不再让,只是点了点头。
那妇人到门边轻唤了一声,便有一对丫头端着各式的锦盒走进来。那妇人招一下手,便上来一位,又一一与李氏讲解,用了多少料,用的是哪里的料,各个细细讲了。
偏少柏那里也是凑巧,这流芳楼的掌柜才走,他便使了丫头进来回话,说南边新进的缎子到了,还有杨氏托她父亲在成都买的新进的蜀锦也一道到了。众人赶着吃了中饭,便有忙着去看布。原先月莹的嫁妆黛玉并没细瞧,也便没注意,这次是自个儿的嫁妆,李氏又每选东西都拉她去看,是以便见识了。首饰就不用说了,待黛玉看了这些各色锦缎,真有些膛目结舌。黛玉也算是有见识了,当时管家,也去林府的库里见识过,那也是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看,可真正看着这各色锦缎排开,还是有些被惊住了。
雪雁当时办嫁妆,选布匹那一日,黛玉正好有些小风寒,没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