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贾母先未说什么,王夫人却是念了声佛,道:“我的儿,亏得有你,色色才这样全面。”
贾母也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问:“这会子找得怎么样?”却是看着李纨与探春。
李纨没说话,却是探春摇了摇头,道:“那一日宾客多,各处都去过人,再说,老太太太太不在,并不敢惊动,这几处院子也没找过。府里人也多,保不齐哪个促狭儿,这是其一;再者,便是那偷了的,也不敢放在身上,必定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可这家里,不说屋子多,柜子多,便还有那些个古玩器皿,还有那些个假山,各处装点的石头,那东西又小,横竖哪个犄角旮旯,但凡藏了,又哪里找得到?这几日,府里的丫头婆子,小子们,各处翻找,也不过是把各屋里找了,都是选的几个信得过的看着找的,又许了赏钱。这几日的功夫,才只把各处院子园子里翻了一遍,别的地儿再是不能了。外面倒是有消息,不过是那些个想钱想疯了的,拿了些不成文的东西来,别说叫二哥哥辨认,便是外头守门的都认得,一并赶了出去。京城里的当铺,因是才想起找……”是到这里,却是看了贾母一眼,方接着说道:“娘娘过世,我与大嫂子二嫂子都是内院的人,贴帖子尚可,当铺里也是二嫂子遣了人去姨妈哪里请了薛家哥哥问的。”说到这里,便只看着宝钗。
贾母明白,便看向宝钗,宝钗忙道:“也是没有消息,这几日,这城里的当铺,连着妈妈那里的,也只问了小半。老太太也是知道的,这里各铺子,各处都有牵连,蝌兄弟又无职权,平日与官场里的人也无甚来往,有些铺子他也问不得。还得等琏二哥得了空,写了帖子过去拜访,只怕还行得通。”
贾母王夫人听得,连连点头。头一宗便是要去看宝玉,第二宗便是各自吩咐房里的丫头仔细找。才走到门口,贾母却又停下,扭头看着李纨与探春,道:“你们贴的帖子可写得明白?样式也都画在帖子上面?”
李纨与探春都只看着宝钗,因是宝钗的主意。略顿了会子,宝钗才道:“因赶得急,又是慌慌张张的,只画了样子,细则倒是没大写清。”其实是宝钗怕着有人制了假的来家里冒认,才只画了样子的,细则就写得模糊了些,见贾母问,便知贾母不放心。虽心中不以为然,却也不好反驳,便找了个接口推脱了,倒也显不出错来。
听言,贾母便道:“你们重现写了,定要写得细细的,再贴一回。”说罢,才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又道:“再有这样的人来,再莫这样行事。我估摸着,这行子人,定是穷极了的,又没得法子,所以见我们家有这样事,他便想着赚几个钱也是有的。依着我,不要难为他们,只说不是我们的,再赏几两银子。外头的人知道了,才肯有信儿就送来呢。若是难为了这些个人,以后便是就有真的,人家也不敢拿来了。”说着,又看向凤姐儿,说:“家里的事原是你管着的,你弟妇才进门,有些不个不懂的,今儿也不必去宫里,依旧你管着,这寻玉要紧,你也赶紧领了事去,叫她们几个一心一意的想法子找玉。”
这话听着虽极合理,却是叫凤姐儿与宝钗两个都心里有些不痛快。凤姐儿想的是:今儿叫我管着了,等这起子事了了,还不是要还回去?叫我白受这些累。宝钗想的是:我才进门,还没想着管家呢,不过是略带管了几日,便不放心了,还怕我捞了贾府的底填薛家么?
听得这话,李纨凤姐儿宝钗和探春四个忙点头应了,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便是人家拿上好的玉仿制了拿来,原也该如此。
又过了几日,家里抄遍了也没得消息,有得到消息的亲戚家里也来问了,又回去问了跟着的人,均给了回话,却是没有。也有那起子想钱想疯了的,照着帖子制了假的想蒙那一万的赏银和报信的五千银子,终究是假的,宝玉的玉还是没找着。
这一日的回九之期,宝玉的形容倒也无甚变化,只是痴痴傻傻的,也不放心外出。贾母王夫人心里本有鬼,自不好不全了这礼数,少不得吩咐了妥当人跟着过去。薛姨妈看见宝玉这个样子,又想起初八那一日的事,实实在在委屈了女儿。偏她还依靠着贾府,又说不得,更是气恼。复又想起王子腾那里竟是一点劲也使不上,更是气苦,只得咽下。宝钗见宝玉这个样子,又想起大婚那一日受的委屈,心里不由地生了些怨恨出来,怨恨薛姨妈只知道有儿子,不知道有女儿。却也无法,没了薛蟠,便是没了娘家的支持,自己嫁入再好的人家,又能如何?这苦,只得咽下。不止如此,还得笑着与人应对。
从薛府回来,宝玉也不知何故,忽地却是病得一天比一天重了,虽延医请药,服药不效,索性人事不知。这么拖拖拉拉闹了半月,竟是连饮食也不能够了。薛姨妈得知,忙忙地赶了过去,正好王夫人担心薛姨妈住在外面难以守住门户,已收拾好了院子,便住了进来。贾琏薛蝌两个都在外面寻访名医偏方,指着能有一个见效的。有这几日,城里的名医俱是访遍了,偏没一个找出病源的。
这一日,贾琏寻访到了一个游医,姓毕,别号知庵。听说脉息极好,却因与穷人家看病不收诊费,甚至还搭药钱,而那富贵人家,却要的诊费极高,能有几个愿意请他?穷得只在城外的破寺中住着。贾琏开始也不敢说出来,后来见能请的都请了,只得禀与贾母,原也没想着贾母能同意,毕竟游医不必旁的,一般人家都不愿意请,便是为着不可信。他哪里知道,贾母与王夫人薛姨妈等都快要急疯了,哪里还顾得了那些,眼看着宝玉只剩下一口气了,能访到一个,便是救命的稻草,哪里有放弃的可能。只听得几人一叠声地喊道:“快请进来。”贾琏犹自怀疑听错了,凤姐儿扯了他的袖子一下,方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