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从不管水溶房里的事,加之有水汐的事在前头,黛玉便以为王妃对于纳妾之事也是厌恶的。听言,心里便有些凉,遂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母妃若是喜欢,留她多住几日也就是了。”
王妃似没瞧见黛玉面色不好,听言,犹自笑着说:“人家的姑娘,总还是要回去的,总要想个法子,长长远远地留在身边才好。”
黛玉这会子是连笑容也保持不住了,呐呐不能言。蓦然却听见“扑哧”一声笑,茉莉的笑声跟着响起,“王妃偏就爱拿人打趣,看二奶奶急的,赶明儿二爷回来,看不与您急。”
黛玉猛然抬气头,看见王妃觑着自个儿笑,便知被王妃骗了,又是高兴又是羞恼,面上通红,“母妃……”
王妃只是伸手拉了黛玉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看把你急的,凭是我怎么喜欢,也架不住你和溶儿不喜欢啊。”说罢,又说:“别人家的孩子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家里有那几个小魔头便够我操心的了,我哪还有闲情操心你们的事。”
见王妃话说到这个份上,黛玉心里一暖,眼眶便湿了。
回到绿园,守门的婆子说探春和惜春来过,陪着忆哥儿玩了会子,才走。有了王妃的话,黛玉再没有心结,听言,便也没去多想那二人是否有旁的心思,只说了声知道了,又吩咐去告诉探春与惜春,晚饭去王妃那里一起用。
半月后,贾府方接了二人回去。
水溶的家书晚了近一个月方到,言明五月回京。
自收到信,黛玉每日是数着日子过。
朝中官员变动极大,林老太爷被夺情,任湖广两江总督,莫言调往苏州任江南织造,少云也封了扬州知府,林涛则调回京,进了翰林院,当年的方书生却点了盐政,任巡盐御史,值得商榷的却是左颜的父亲被二王爷牵累,罢官夺职,遣回原籍。
这位新皇,原先的太子殿下,倒是一位敢用人的君主。
天长日短,天渐渐热起来,转眼到了四月底,便有消息说西征大军这几日就要到京了。
端午前夕,果然便回了。皇上率百官亲迎,几个城门从头一天下午便关了,净水泼街,黄土铺地。又在宫中设宴共庆,命各家命妇也进宫领宴。
直到出宫,黛玉才算是见着水溶。
水溶重甲在身,也不怕人笑话,弃马自进了黛玉的车。分别一年多,走时黛玉还怀着忆哥儿,于今忆哥儿都半岁了,说不想,那是假的。方才上车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把水溶拉上车,又怕惹人笑话,只才歇了心思。哪知,水溶却是自个儿上来了,反又不想他上来,待要赶他下车,只是见着人,便又舍不得了。话还没说,眼泪便流了下来,人便依了过去。
甲胄冰冷,却能暖人心。
“仔细硌着。”水溶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叹了一声,便拥住了黛玉,“这一年,辛苦你了。”
黛玉只是连连摇头,哭了会子,方起身挨着水溶坐着,仔细打量了水溶一圈,“你清减了。”手抚上水溶的脸,才冒头的胡茬扎得手生疼,黛玉却觉着很安心,胸口胀得满满的,流着泪,脸上却满是笑容。
水溶揽着黛玉,一手轻轻地替黛玉拭去泪珠,“我这不是回来了?不哭,不哭了。”
这一说,黛玉便又想起当时听到凉州被围时的事,心里还有些后怕,哭得倒是更凶了,“你再也不许去打仗了,朝廷里多的是人,不缺你一个。”伸手欲打水溶几下,又有些舍不得,只狠狠地抱住他,就怕是梦里,转个身人便不见了。
黛玉早产的事,水溶已经知道了,想着那会子若是黛玉真出了……不,连想都不敢想,只一想再也见不到了,胸口便撕心裂肺的疼。这会子自是黛玉说什么,便应什么。
“忆哥儿怎么样?可闹人?记得母妃总说小的时候最是闹人。”说罢,又是一叹,“他都有半岁了,都还没见过我这个父王,定是不认我的。”
见水溶故意转移话题,黛玉也不追着问,有些事,并不是自个儿说怎样便能怎样的。遂顺着水溶说。也知他心里是极想忆哥儿的,对他也是愧疚的,“还好,有奶嬷嬷和丫头们呢,再说,郁嬷嬷和韩嬷嬷也帮着。小东西一点也不认生,我总说,哪日被人拐走了,只怕他还欢欢喜喜的呢。只是母妃不许我说,总说这话说不得,说着说着便会成真。”
说了会子话,黛玉便替水溶换了家常衣裳。
夫妻两个说了一路儿子的事。
回到家里时,忆哥儿已经睡了。从落地,黛玉便抱着他睡,今儿夫妻团聚,奶嬷嬷便抱着他在外面睡。
没见着时,水溶还有些忐忑,待见了,小小的一团窝在被子里,圆鼓鼓的小脸儿,嘴角冒着泡泡,便喜得不行,像个孩子一样,硬是从被子里抱出来逗弄,见他睁开黑亮的眸子,瘪着嘴要哭的样子,竟是大笑起来。
黛玉只是回房里卸了钗环,再出来时便见着这副情形,不由好笑,走过去接了忆哥儿在怀里摇晃着哄着入睡,一面嗔骂道:“哪有你这样做爹的?他睡得好好的,你闹他作什么?”话毕,见含俏出来,又柔声道:“水已经备好了,你赶紧去洗洗,去去乏,赶了一天的路,又陪着皇上闹到现在,定是累了,洗了还要去给老太太磕头呢。”
忆哥儿回到黛玉的怀里,没多会子,便合上眼睡着了,黛玉遂抱着往床边走,“今儿是不是玩得有些晚,就困成这个样?”想起往日,若是睡着被闹醒,不把满屋子的人闹的个人仰马翻再是不依的。
奶嬷嬷道:“可不是?今儿一天没见着奶奶,闹了一天,到处找奶奶,哭累了,才哄着睡下。”
黛玉点了点头,仔细盖好薄被,道:“晚上警醒些,他爱踢被子,仔细着,这会子天儿虽热了,大人还不妨事,他小却是受不住,肚子一定得盖着。”黛玉说一句,奶嬷嬷便应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