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丫头们都退下了,听着里面没有声音,便有些担心水溶是不是睡着了,遂忍着羞意进去瞧。才走到浴桶边上,便被水溶捉住了柔荑,“忆哥儿睡了?”
黛玉忙转过身,挣了挣没挣开,便由着水溶了,“你也不怕拉错了人,”说罢,又说,“已经睡下了,今儿睡得晚,瞌睡有些多。”
见水溶没应声,屋里安静下来,黛玉的脸烧得厉害,正要说话,便觉着手中塞进一物,湿答答的,低头一瞧,是毛巾,“帮我搓背。”
黛玉不由好笑,嗔道:“我成你的丫头了。”说着,倒是忘了羞怯,一面挽着袖子一面回身便与他搓洗起来,便听到水溶说了句风牛马不及的话,“怎么能认错?别人怎么可能是你。”黛玉却是如喝了蜜一般,直甜到心底里。
蓦然见背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用的药好,倒是没留疤,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手指摸着有一道长长的沟痕,“疼么?”
水溶摇了摇头,道:“当时都不知道,后来枫林给我上药时才知道,他没你的手轻,疼得厉害。”一面说着,一面把手伸到后面拉住黛玉的手放在肩上,轻轻地拍了拍,“已经过去了。”
“该,疼了才记得住。”黛玉轻轻地摩挲着,眼圈却红了,咬着牙说道:“还有没有?”问着,手便往下摸去。
水溶有些受不住,忙抓住黛玉的手,道:“没有了,就这一处,出城时伤的。父王伤得重些,只是唯恐我担心,总说没事,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军中也无好的大夫,明儿得请沈太医过来瞧瞧。”
黛玉点了点头,应了,面色渐渐暗了下来,“大爷的事父王知道了么?”
水溶握着黛玉的手紧了紧,道:“知道了,大嫂子怎么样?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定是不好受,家里的事你多担待一些,只是辛苦你了。”
黛玉抽出手,接着替水溶搓背,道:“我知道,我一点也不苦,倒是老太太母妃和大嫂子心里苦。”说着,心里实在难受,便把毛巾丢给了水溶,“快些洗了,只怕老太太等急了。”
待水溶梳洗后,二人方往千秋阁去,还没到院子门口,便见远处有灯笼,看方向,该是长安王和王妃的院子,二人忙站住脚等着。见着长安王和水溶,太妃一手拉一个,又是哭又是笑,“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二人跪下磕头,“儿子(孙儿)回来了,叫老太太担心了。”
水溶又给王妃磕头,最后拜见韩氏。韩氏虽笑着,却不似往日妙语连珠笑语晏晏的样子。已经五个月的身子,因人却瘦得厉害,脸也黄黄的,显得肚子极大,看着却似快要生了一样。
一夜无语,第二日,日上三竿,黛玉方醒,愣了好一会子人才渐渐清醒过来,想起昨晚的事,忙看向床的一侧,却是空荡荡的,心里恍惚觉着是做了一个梦,又似乎太过真实了些。心里疑惑着,蓦然又想起还要去给王妃请安,忙掀了帐子就要起身。丝被滑下,身上一凉,忙拉起被子,菡萏便进来了。
菡萏听得屋内有声响,忙掀了帘子进来,一面与黛玉拿衣裳一面说:“奶奶倒是一觉好睡,可叫奴婢们为难,再晚些客人可就要来了。”
黛玉还想着昨日水溶回来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听言,也没有多想,便问道:“客?什么客?”
菡萏微微愣了一下,方笑道:“奶奶可是睡糊涂了,王爷和二爷回来了,岂没有人来贺的?再说,昨儿个,王妃亲自递了帖子,请老爷,夫人,姑老爷,故太太,姑爷和姑奶奶过来,说是一家人一起聚一聚,也是为王爷和二爷接风。”
黛玉只听得“回来”二字,旁的再没有入耳的,心才放回了肚子,“二爷人呢?”问着,又想起忆哥儿来,便问在哪里?
菡萏一一说了,“二爷早起去上朝,忆哥儿便醒了,二爷怕吵着奶奶,便吩咐郑嬷嬷抱到王妃屋里去了,忆哥儿倒是找奶奶呢。”
黛玉梳洗好,水溶也回来了,二人一道去了王妃的院子,韩氏早到了,见着二人并肩进来,少不得打趣了一番。
吃过早饭,便有客人陆陆续续到了。厨房却出了点事,黛玉不得不过去处理,回来时,黛玉便抄了近路,才走到门前,菡萏正要掀帘子,便听得里面有一人说道:“……溶儿房里怎么也没个伺候的人?他媳妇不操这个心,你这个做娘的怎么也不心疼儿子?”
黛玉忙摆手止住菡萏,后面的丫头婆子见黛玉动作,便都垂首站立,方才的声音接着说:“你别怪婶子多事,崔家的四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等会子来了你也瞧瞧,不是我夸海口,人品样貌都是极好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贾老太太也是见过的,你叫她说说,我说的是还是不是。”
黛玉也听不出这人是谁,却从话里知定是一位长辈,心里却是极不喜她说的话,对这人也没了好印象。见菡萏满脸怒气,似忍不住了,忙拉住她,示意打帘子。菡萏不敢违逆黛玉,愤愤地掀了帘子。黛玉在这一瞬,却是换了笑颜。王妃看见是黛玉,忙笑着介绍与她并肩而坐的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你还没有见过,这是柳家的老太太,好些年都没出门了,快过来见礼。”
黛玉一面行礼,一面想着这人到底是谁,与王妃年纪差不多,却长了一辈,许久,才想起韩氏说的一件小事来。这是王妃娘家的亲戚,好似是一位表亲,表姑过世后,续娶了现在这位,小门小户的,偏又眼皮子浅。王妃厌恶他们家的行事,来往并不多,不过是面子情,只不知与莲妃还有催家是什么关系。王妃又说是许久不出门,出门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林家人的面,说这些话,果然是不着调的人,也难怪王妃不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