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淋见黛玉并没想到那里去,略微有些吃惊,不过也只一瞬,转眼,便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儿,也不点破,伸出白嫩的手指点了黛玉的额头一下,嗔道:“小东西,这还用你说?”
因是见客,不好太过随意。二人坐在妆台前,含俏伺候着黛玉,散了辫子,梳了双髻,如两朵盛开的荷花,每朵有六瓣,花尖尖上点各缀着一粒粉色的米珠,含俏又选了两支小簪,黄金底座上密密麻麻镶着嫩黄滚圆的玉珠,下面坠着大小两颗粉色东珠,一粒拇指大小,一粒小指尖大小;一长一短,一在耳旁,一在耳上。翠绿衣裙,粉荷摇曳,白色玉环,在裙角之间,若隐若现。
二人梳妆好,菡萏便回来了,矮身行礼,道:“回姑太太、姑娘,莹姑娘和灵姑娘说请二位先去,她们马上便到。”
林淋拉了黛玉起身,笑道:“也罢,我们好歹先去,不要怠慢了客人。”便要走,忽地上下打量了黛玉一回,又把黛玉拉到了妆台前,打开首饰盒子,见都是宫花、各色簪子和珠花,便又关上了,拉开了二层抽屉,却是各色戒指,便拣了一个镶珍珠的,关上后又去开第三层,是各色玉环手镯手串,手指扒拉了几下,仍旧拿了一串珍珠的。不看黛玉面色,只拉了黛玉的手,便把两样东西替黛玉戴上,口内犹说:“知道你不喜这些东西累赘,只是见客也不能太失了体统,叫人小看了去。”
许是因前世的缘故,黛玉只喜手腕上的饰品,对旁的确实不怎么喜欢,尤其是戒指,心里总觉着只有结婚后才戴的。不自在把手往衣袖里藏了藏,讪讪道:“姑妈,我知道了,快走吧,客人该等急了。”林淋轻笑了下,知道黛玉脸皮薄,也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二人便携手出了屋子。
周太太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妇女,只是保养得当,脸上并不见什么皱纹,依旧很美丽。看林淋携着一个小女孩进来,竟是一点恼色也无,笑盈盈地起身相迎。林淋不待对方说话,忙丢开黛玉的手,快步走了上去,春风满面地道:“周太太,怎么也不事先吩咐个人来说一声,叫您白白等了这么久,真是怠慢了。”话虽是说自家失礼了,未尝不是说这周太太太失礼,这么贸贸然登门。
说着话,林淋已是拉着那周太太的手把她又送了回去。这么会子,黛玉也走了过来,双手交叠,便要行礼,那周太太一把拉了黛玉到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嘴笑得都合不拢,道:“这便是林大人的千金吧?果然和贾太太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这样貌,看这气度,真真只有林大人和贾太太方养得出来这样的女儿。”
听着这般赞美,黛玉面上不由有些发热,不敢接话。林淋一看这样,心里不由苦笑,面上却不带出来。不着痕迹地拉了黛玉到身边,道:“周太太谬赞了,这孩子也就比平常人家的孩子略齐整一些,只是自幼身子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汁子,也不能断根。”
黛玉先前还在羞涩,听着林淋的话,也只觉着好玩,只是越听越奇怪。小时候是爱病,也吃了不少药,于今好多了呀,林淋怎么在周太太面前这么说呢。想到这,心里猛地一惊,心道:“不是吧,我今年才十岁呢,便是算虚岁,也只十二呀,说亲是不是也太早了?”心里想着,身上不由地生出一股寒意,打了个冷颤。
林淋是感觉到了,周太太是看见了,齐声问道:“玉儿,怎么了?”似乎真应了林淋的话,周太太的眉头略皱了一下,显然是有些信了。
黛玉也瞧见了,因着被人像看物品一样审查,以及周太太的心思,觉着十分别扭,心想倒不如借着这个时机回房歇息。打定主意,正要说话,忽闻湘帘响动,小丫头唱道:“莹姑娘,灵姑娘来了。”
二人一黄一红,携手进来,齐齐矮身行礼,那周太太笑指着张灵枢,道:“你这丫头,怎么也不去找你静姐姐玩,她倒是天天念叨你。”说罢,又拉着月莹,又细细打量了一番,道:“这便是月莹了吧?果然天地灵气都聚到你家里了,这表姊妹几个,真是一把子水葱,可是一个比一个水灵,真叫人爱都爱不过来。”
几人坐下,周太太独留了黛玉坐在她身边,黛玉真是苦不堪言。林淋看了三姊妹一眼,嗔笑道:“谁不知道知府家的大姑娘可是咱们苏州城第一美人,更兼多才多艺,这一相比,她们姐妹几个只怕是见不得人了。”
原来这苏州知府姓朱,周太太的大女儿自然便是朱大姑娘了。才色双绝,在这苏州城也是十分有名。闺名朱静怡,今年芳龄十八,已许配给东平郡王为侧妃,待到年底,便要入京完婚。林淋故意不提这点,便是防着周太太借此提起话头。
见夸自个儿的女儿,周太太眼睛都笑眯了,不过口里还是谦虚着:“看林太太说的,不过是她年纪大些,略识得几个字,作了几首诗,她们相好的几个姑娘家给的个虚名,哪里当得真?何况,这苏州城,谁人不知林大人年纪轻轻便高中探花,贾太太未出阁时便是闻名京城的才女,这林姑娘还能差到哪里去?”这周太太虽是谦虚之词,不过也难掩对这个女儿的骄傲之情,话里话外便带了些出来。
因说到自身,黛玉月莹俱是静坐不语。不过灵枢却是活泼开朗,又似乎和这周太太相熟,又有周太太的问话,只笑着说:“前段时间我妈妈压着我学规矩呢,这几日,陪着两位姐姐。莹姐姐和玉姐姐也是极爱静姐姐的才华,前几****说起,她们都是敬佩得不得了,若是静姐姐得空,我们定是要下帖子请她,怕只怕她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