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点了点头，道：“回了，也就是我们姑娘好性子，不然脾气坏一点，再不进他们家门的。怎么几嬷嬷和你在，菡萏呢？方才还见她在呢。”
郁嬷嬷瞪了她一眼，道：“你是姑娘身边的老人了，这些规矩还要我再教你？有些事只做到心中有数，能为姑娘解忧便好。”
晴风起身给寒露倒了杯热茶，又给郁嬷嬷续了一杯，端了盘热点心过来，这才坐到寒露身边，道：“晚霞画了新样子，姐姐是知道的，菡萏姐姐就爱新样子，晚霞那小蹄子早打着这主意呢，好讨好了菡萏姐姐，再教她手艺。嫌这里挤，两人便去了晚霞房里，细雨也跟了过去。”
寒露忙把杯子抱在手里，暖和了些，方道：“嬷嬷的话我自然记得，因是在我们自家屋里，我又有事想不明白，这才说出来的。”见郁嬷嬷放下活计，点了点头，这才接着说：“我想着，他们家的大姑娘如今也封了贵人，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我们……说句不敬的话，我们太太都过世几年了，夫人如今生了墨哥儿，又是侧夫人，又出了那一年的事，该说和那府里的情分早断了。我白眼瞧着，老爷和姑娘也一直是淡淡的。若说之前我们家老爷手握实权，他们巴着我们家老爷也说得过去，现今倒是叫人不懂了。”
郁嬷嬷伸指点了她的额头一下，笑嗔道：“你才多大的人儿，吃了多少米？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咱们林家是什么人家，你只看看林家祖宗，再往上想想。”见寒露要说话，忙捂了她的嘴，“我说的话你又忘了，自个儿知道便行。今儿这话，只你们知道便是，再不可外传。”晴风寒露二人忙应了一声。
一大早，黛玉便被雪雁叫了起来。
因见窗上光辉夺目，黛玉料着是晴了，只是头有些晕晕的，略有些疑惑。抬眼看了桌上的自鸣钟一眼，短针正指着六，长针在六与九之间。时辰倒早，心中猜出一二分来，笑道：“可是下雪了？”
雪雁取了熏笼上的月白绫夹袄递给黛玉，道：“可不是，一连几日，这云黑压压的，也不见散去，也不见雪下来，倒叫人心里闷得慌。却在昨晚悄没声儿的下了，这会子只飘着些细碎末儿，倒有些像杨花，怪好看的。难得的是天儿也不冷，院里的梅花倒是开得好，我们院里都能闻见梅花的香味儿，倒正好赏梅，这王爷也真会选天儿。”
系上白绫撒花长裙，不过穿了件家常的对襟月白对襟长袄。
见雪雁分了头发要梳髻，黛玉忙摇了摇手，道：“不必那么麻烦了，今儿下雪，简单点便好，就编两根辫子。又方便，又不容易散。”
雪雁知劝不过来，便放下了自己的主意，嘴里却咕哝着：“姑娘就是这个性子，什么都怕麻烦，又不爱打扮。若不是这身衣裳，外人只怕都把姑娘当成三等的小丫头了。”
黛玉轻哼了一声，道：“管别人呢，我只管自个儿舒服。再说，我年纪还小，在脸上抹这抹那的，只怕还不如我这样呢。再说这些首饰，一个个沉甸甸的，看着好看，却叫头皮受罪。若是见客人，庄重些，也使得。今儿不过是出去玩，水溶也不算外人，又有哥哥们在，不如自在些好，没得为了别人的眼睛而令自个儿受累吃苦的？”
雪雁在黛玉的辫稍上系了个白玉小坠子，听言，道：“就知道姑娘会这般说，我再是说不过的。不过姑娘有句话说得对，像姑娘这般天生丽质，那些胭脂可涂不出这个样儿来。”
一句话说得黛玉红了脸，正要话说，珠帘响动，晚霞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道：“姑娘，方才二爷着人进来传话，长安王府的马车来了，请姑娘不用急，吃了早饭再走。”
黛玉最怕人等的，也不管晚霞话说完没说完，便忙忙地吩咐雪雁传早饭，一面说道：“他倒是个急性子，这么早便过来了。只是，也是个小气王爷，是他请我玩，倒跑我家里来蹭饭。”又问：“可只北静郡王一人？”
晚霞道：“奴婢正要说呢，不是王爷一人，还有一位郡主，说是王爷的妹妹。夫人请姑娘去正房呢，一会子一起吃早饭。”
黛玉忙跳了起来，急道：“你怎么也不早说，让客人久等怎么好。”许是爱屋及乌，黛玉觉着水溶很好，便也连带着认为他这个妹妹也是极好的，自然不肯慢待了她。
雪雁早在晚霞的示意下并没有出去，二人对望了一眼，均是苦笑不已，忙去拿衣裳服侍黛玉。
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束上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左边缀着一个玉环，右边却是一个翠玉雕的梅花，穿上大红细棉面白狐狸里的对襟长褂，用银线绣了折枝梅花，滚着白绒绒的狐狸毛，更衬得黛玉粉嫩可人。
见雪雁拿的是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黛玉忙摇了摇手，道：“你也是糊涂了，穿这一身的红做什么？换一件白的……等等，就那件石青色的吧。大雪的天，便是走丢了，这颜色在雪地里也显眼，你们也好找不是。”
雪雁连“呸”了几声，道：“姑娘就不会说些吉利话么，什么丢不丢的？今儿出去，我定一步也不离开姑娘。”
几人说说笑笑，便到了正房。
黛玉当先走了进去，看见李氏和一个年轻的姑娘在炕上对坐着，大概便是水溶的妹妹了。李氏见黛玉进来，忙起身迎了迎，推了黛玉到那姑娘面前，笑道：“这是长安王府的小郡主，玉儿快来见见。”
黛玉忙福了福，道：“臣女见过郡主。”
那姑娘瑟缩了几下，终还是伸手拉住了黛玉，道：“林妹妹不必多礼。”声音细弱，却还清脆，勉强可以听清，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生怕吓着她，黛玉坐在了李氏身边。细细打量对方，瓜子脸儿，眉毛细细长长，眼角含羞带怯。粉红绫袄，浅绿坎肩，绣着灿烂的桃花，白狐狸皮镶边，下身是粉色撒花长裙，只在裙角拿翠绿丝线钩了些桃叶，翠绿万字如意宫绦，下面坠着一串粉色水晶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