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一生迷恋成仙,使他做每件事都有寻找仙人的动机。上文已经说过,从积极意义来说,封禅表达皇帝对于上天和土地的崇敬之情,有促使国家稳定的政治意义,贾谊、司马谈等文官主张封禅就是从这方面考虑,他们的理由是“易姓而王并导致天下于太平,然后要行封禅以报答上天”,被称为“报天派”;但李少翁和随后进入宫廷的栾大、公孙卿等方士将封禅变成寻找神仙和使人主长生的一种手段,被称为“求仙派”,后来,在实际的封禅活动中,求仙派渐占上风,报天派只能当配角,而司马谈这样坚定不移的报天派则遭到排斥,忧愤而死。
汉武帝四处巡游和封禅就是借“报天”之名,以达到自己私下的求长生的目的。武帝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司马迁三十三岁,在汾阴果然挖出一只周鼎,与文帝时的方士新垣平所说巧合。方士们认为这是重大祥端,称其为宝鼎。上文说过的求仙派领袖公孙卿上书说:他手中握有神秘的札书,乃齐国的高人申功传给他的,书上预言汉武帝是天生的圣人,宝鼎一出世,武帝就可与神仙相通以及封禅,一封禅,武帝就能成仙。
公孙卿还有个说法:“天下有名山八座,其中三个在蛮夷外国,五个在中国。在中国的五座山是华山、首山、太室、泰山、东莱,这五座山是黄帝经常巡游的地方,他在山上与神仙相会。黄帝一生,一面努力作战,一面积极学仙,经过一百多年,终于与神相通,最后在鼎湖成仙而去。”
按公孙卿等方士设计的路线图,皇帝若要成仙:第一,必须经常巡游天下,参拜中国境内的名山,也许会有和神仙相会的机遇。第二,假如真的有幸见到神仙,还要努力向神仙学习,掌握养生的诀窍,以达到与神仙相通的地步。第三,即使功夫练成,真的达到与神仙水乳交融的相通阶段,也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才能飞升上天。黄帝学了一百多年才成仙,还是上天垂青,运气好,所以成仙不会一蹴而就,必须有耐心和持久的努力。
方士们为了自保,以免谎话被揭穿而被杀,便将成仙说成为一个遥遥无期的事业,一百年也太短,不知哪一天才能兑现,正如虚无缥缈的海上仙山一样,可望而不可即。这明显是骗局,经不起推敲的,但汉武帝成仙心切,情愿受骗,发现宝鼎的当年和第二年(公元前112年,武帝元鼎五年),武帝就按照方士的方案,接连四处巡游,以实现成仙的第一步;第四年(公元前110年,武帝元封元年),武帝封禅泰山,就是为了实现成仙的第二步。
《汉书·武帝纪》和《史记·平准书》记载说,武帝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武帝开始巡游各地,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求神仙。这年十月,武帝的大批人马随从,先到雍城(今陕西凤翔县南,春秋时代是秦国的都城),祭祀五畤(代表青、黄、赤、白、黑五帝),然后折向东北,经过夏阳,到了河东(今山西夏县北),河东太守事先未接到通知,黑压压这么多人,他因无法筹集粮草,便急得自杀了。同年十一月,武帝的队伍又到汾阴,为后土祠揭幕,并按照司马谈等议定的仪式举行祭礼。祭祀完毕,才南渡黄河,经荥阳,回到洛阳。这次巡游,司马迁作为郎中,他父亲司马谈作为太史令,当然要随行。本书前面已经详述了此次祭祀后土的仪式。
第二年,即武帝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武帝的队伍又出发巡游了,也是先来到雍地,祭祀青、黄、赤、白、黑五个帝王。然后向西行走,越过陇坂山(在今陕西陇县、甘肃清水县境内),一路惊扰百姓。陇西太守事先也未接到通知,一时无法供应这么多从官的生活需要,也急得自杀了。武帝一直到了甘肃平源县以西,登上崆峒山,向北出了萧关,率领数万骑在新秦中狩猎打围,最后才回到皇家猎场甘泉宫(陕西淳化西北)。这一次,司马迁也扈从行走,他在《五帝本纪》中说:“我曾经西边到过崆峒。”就是指这次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