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水向东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好在,李顺子和蔡安安的交谈,进行得很顺利,她和她相互成了“可以与其无所不谈”的那个人。第四个晚上,两个人见面的地点变了,转移到留诗路南侧两百米处的一个酒吧里。这次见面,有两个信号不可忽略,一个是离开了车祸现场,另一个是越过留诗路向南前行了两百米。那是一个人气很旺的大众化酒吧,两人一开始坐在街边的散台上,喝着黑方啤酒,抽着黑魔鬼香烟,说话不多,神态散漫。三点之后大堂里听上去没那么吵了,她们这才换到里面,径直从人缝间向里挤,在靠近舞池的高台边停下来,又要了两瓶啤酒。这时,一个只穿着内衣的女孩,手握麦克风走进舞池,她肯定喝了不少酒,甚至吸过毒,昂首挺胸、翩然而行的样子,像一朵花在一瞬间里急切地绽放了,旁观者们深信,她的骄傲和她的美是同一样东西,不过,她虽然那么骄傲,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就像花不知道花有多美。
“我操!”蔡安安说。
李顺子笑了一下。
“我操!”蔡安安提高了嗓门。
李顺子掐了蔡安安一把。
女孩唱的歌却有些老旧,《草帽歌》,这首歌蔡安安也会唱,曾有过技惊四座的历史。蔡安安回头对李顺子说:“这首歌老娘唱得比她好!”李顺子做出不相信的样子,继而努嘴鼓励她,她略作犹豫,就真的跑去唱了:
妈妈你可曾记得
你给我那草帽
很久以前我失落那草帽
它飘摇着坠入了雾积峡谷
耶哎妈妈,我想知道
那顶草帽发生了些什么……
她的声音一出,表明了她才是最应该唱这首歌的人,她的声音的特殊性显而易见,很有穿透力,让每一个人都有切肤之痛,不过,她的声音还产生了另一个效果:她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显得多余且正统了,有人喊:“脱,脱……”更多的人跟着喊起来,几乎是万众一声,她看了一眼李顺子,李顺子显然也在鼓励她,她便开始边唱边解格子衫的扣子,然后左一下右一下褪掉格子衫,只剩下黑色的乳罩,以及时髦的破洞牛仔裤,以这种样子又唱了几句,四周的声音持续高涨,一浪高过一浪,她却终究不从,唱完最后一句,向李顺子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捡起衣服,健步走了回来。
李顺子说:“好捧的!”
蔡安安说:“我以前差点当歌星了。”
李顺子说:“怎么没当?”
蔡安安说:“那是另一个故事。”
李顺子说:“我要听!”
蔡安安说:“我已经说得太多了。”
李顺子说:“我要听嘛!”
蔡安安说:“这个真不能说的!”
李顺子故意嘟着嘴。
蔡安安面露真切的愧疚。
从酒吧时出来,李顺子想进一步试探一下蔡安安,看她能不能去更远的地方?李顺子故作平淡地说:“前面有个渔港,晚上好热闹的,要不要去看看?”蔡安安朝南边望了望,终究摇了头,说:“不早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