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顺子先和萧定见面,共享了有关蔡安安的“资讯”,李顺子先描述了自己“演戏”的过程,说:“我第一次发现,我还是个好演员!我的演技真是天衣无缝!”当然,李顺子并没有把自己听到的全部内容和盘托出,比如,那个被蔡安安称作“唐叔”的男人,还有那个不知道性别的孩子。萧定认为自己也是成果颇丰,蔡安安的闺蜜毫无保留地把她知道的东西说给了他!不过,李顺子听完后直想笑,心想,多么自信多少苍白的毫无保留,明明是一些大路货罢了,不过是父母离婚、爸爸被生意伙伴害死、妈妈嗜赌成性、总是被妈妈逼了去向爸爸伸手要钱、爸爸给钱的时候脏话连篇、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姐姐出来打工挣钱供妈妈赌博弟弟读书、有了自己的第一辆车、有了自己的公司、和第一任丈夫常常意见不合、一个女人独撑数百号人的公司、在男人堆里打滚、时时需要保护底线、处处要防范潜规则、工作的一大任务是应付广告商道士和尚密宗大师气功大师慈善家艺术家歌星笑星,工作的另一大任务是照顾妈妈公公婆婆弟弟弟媳妇儿子儿子的同居女友从没见过面的堂弟堂妹突然冒出来的老领导旧相识前情人……在李顺子看来,所有这些都是大路货,是中国大款们共有的秘密,至少是中国女大款们共有的秘密,没超出她的预想,不过,这也是我们的现实,更多的时候,我们听到的秘密不过是大路货而已,能够讲给别人听的,通常都是无伤大雅的那一部分,真正的内心秘密是很难拿来示人的,这就是人性,我们的人性的秘密,我们的人性的秘密就是我们从来都是如此弱小、如此没能力保护自己,我们既然做不到在需要的时候保护自己,我们只好在事后把最不体面的部分遮掩起来,这不过是一种事后诸葛亮式的自我保护,这也同样是我们弱小的体现!这样看来,弱小真是一个尊贵的弱点,是人的第一本性,不要嘲笑我们的弱小,也不要利用我们的弱小……
“你怎么想到从孩子入手?”
“我不知道,我不就是白痴吗?”
“好吧,我是白痴!”
“你听我说,听完再下结论不迟。我注意到,整个事件中,有一个角色,蔡安安始终未曾提及,忘不了的貌似是死者,却压根不提那个遗腹子,为什么?除了故意不提还有别的可能吗?难道每一次恰好忘了这个角色?”
“我也从来没想起过。”
“你没想起过正常,她没想起过不正常。”
“为什么?”
“她钻牛角尖啊,她忘不了车祸啊,她肯定推敲过车祸的方方面面,车祸又不复杂,除了死者、死者丈夫,还有死者的孩子呀。”
“她为什么故意不提孩子?”
“她人好啊,见不得别人受苦啊,尤其是孩子啊。”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她迟早会要求看一眼那孩子的,如果那个孩子的现状不错,有人疼有人爱,倒好办,如果那个孩子没人管,受虐待,就麻烦。”
“那要事先做点工作。”
“我也这么想。”
“这事件交给我,我去找死者丈夫。”
“该花钱就花点钱呗。”
“花钱?没问题。”
萧定和死者丈夫水向东很快见了面,还是那家咖啡馆,还是那种低沉的灵歌,萧定一落座就直奔主题,说:“我知道我老婆找过你好几回了,你肯定烦了吧?”水向东笑着摇摇头,萧定再说:“我今天找你,是想告诉你,我老婆的抑郁症和那次车祸有关,她一直沉湎于强烈的自罪意识中不能自拔,她最念念不忘的,一是你妻子,车祸无情地剥夺了她做妈妈的权利!二是你们的孩子,一个孩子刚出生就没了妈妈,身为女人,这令她特别难过!”水向东安静了半分钟,然后不温不火地说:“应该加上:三是一个年轻的丈夫失去了最亲爱的妻子!四是一对老人失去了最亲爱的女儿!”萧定一听,头上立即冒出虚汗,忙说:“是呀是呀。”萧定看见水向东眼眶里有泪,显得十分伤心,萧定深受感动,说:“可见,我老婆的自罪心理也是有选择的,选择和自己有关的部分,这说明人要克服自私多不容易。”这几句话显然让水向东有些惊讶,他抬头看了看萧定。
“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你们的孩子目前还好吧?”
“我女儿暂时由我父母照看。”
“你父母那边……有什么困难吗?”
“我父母是小学教师,很会带孩子的,不用担心。”
“那就最好不过了。”
水向东不作声了,眼圈里又溢出一层眼泪。
“如果我老婆想见见孩子呢?”
水向东擦着眼泪,没说话。
“没别的意思,我老婆的抑郁症,需要过这个坎。如果她看见孩子一切如常,有人疼,有人爱,她的心理负担可能就会解除。”
水向东低着头,有眼泪滴在了桌面上。
“请问,你父母住得远吗?”
水向东不情愿地说:“我老家在湖南。”
萧定说:“那不算远,开车的话,一天能到。”
水向东变得烦躁起来,而且不加掩饰。
萧定说:“我们愿意出一笔钱,作为你女儿的成长基金。”
水向东突然站起来,说:“用不着!”
萧定说:“我们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水向东扫了萧定一眼,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