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站着看小女孩,她的眼角滚出一颗一颗泪,阳光下,显得格外晶莹,透明,泛着钻石的光泽。
拐过街角,我听到一大片叫声,笑声。
一群男孩在围攻一个女人,那是个披头散发,随便套着破烂衣裳的疯女人。调皮的男孩们对着疯女人大喊大叫,乱笑乱蹿,他们捡起地上的石子往她身上扔,比试着谁砸得更准。女人躲闪着,双手乱舞,嘴里哇哇怪叫。
无知的男孩们,他们将欺负可怜的女人当成了热闹的游戏。我冲上去,一把揪住那个闹腾得最厉害的男孩,想要他住手。男孩陡然被我抓住,一惊,回头看着我,愣一秒,用劲一甩肩膀,竟挣脱,泥鳅一样狡溜了。他蹦跶到远处,闹得更凶,高声指挥着其他男孩加倍打闹、怪叫:“打癫婆子,打癫婆子……”
我无奈地望着这一幕,心里叫苦不已。面对这一群人多势众的捣蛋鬼,我既不能袖手旁观,可又孤掌难鸣。正焦急地想对策,对面街巷里跑出一个人,那是个女孩,大约10岁左右。她哭喊着:“别打她,别打她。”小女孩的背上的书包一起一伏,摔打着她瘦削的背。
小女孩突如其来的哭喊,让正攻击得热火朝天的男孩怔了片刻。他们全停了动作,望小女孩,接着望他们的“小头领”,也就是那个曾被我揪住的男孩。趁着大家愣神的时候,小女孩已经一哧溜钻过男孩的铁桶阵,站到手足无措的疯女人面前。好似,小女孩希望自己能充当比她高大半个身子的疯女人的保护神。
“你让开,这个脏女人是疯子!你不让开,连你一起打。”可恶的“小首领”发号施令了,他指着小女孩咆哮着,又指挥“手下”继续用石块向包围圈内的疯女人“进攻”。
小女孩寸土不让,她惊慌失措地取下自己的书包抱到胸前,站在疯女人跟前左冲右突,拼命阻挡乱飞的石子。男孩们似乎更起劲了,他们步步紧逼,包围圈越缩越小,石子的命中率愈来愈高,不是落在疯女人身上,就是落在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还在大声叫喊:“别打啦,求你们啦,别打啦。”她的话里带着嘶哭,“求你们别打啦,她不是疯子,她是我妈妈,她是我妈妈。”
这次,男孩全住手了。他们面面相觑,手上依旧捏着石子。
“她真是你妈妈?”一个男孩问。
“嗯。”小女孩哭着,使劲点头,“她真的是我妈妈。你们,干吗打人家的妈妈,你们也有妈妈,呜呜……”
默默站一阵,男孩们终于悻悻地散了。
我走近还在抽泣的小女孩,摸摸她有些蓬乱的头发,理顺她翻卷的衣领,夸她:“你好勇敢!”坦白说,我有点愧疚。比起小女孩,我太怯懦。冲进“包围圈”,挡在别人面前充当“炮灰”,我真做不到。
疯女人傻不愣登看女孩,眼神怪怪的。或许,她在回忆,在辨认,这是我女儿吗?或许她又是埋怨,女儿你干吗不早些来救我……
我对小女孩说:“去牵着你妈妈的手吧,去安慰她,她可能吓坏了,有些不认识你了。”
女孩果真走近疯女人,抓住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接下来,我清清楚楚听到女孩说:“她不是我妈妈,我不认识她。”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女孩继续说,“我妈妈和她一样,也生了病。我妈妈去年出门离开家后,再没回来过,爸爸去寻了好久,都没找到。不知道我妈妈现在到了哪里,是不是也有人在欺负她……”我呆呆站着看小女孩,她的眼角滚出一颗一颗泪,阳光下,显得格外晶莹,透明,泛着钻石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