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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仿拟:模仿语言的幽默技巧

德国文学家、美学家席勒在《美育书简》第十五封信中说过:“说到底,只有当人是完全意义上的人,他才游戏;只有当人游戏时,他才完全是人。”这句话也许说过了头,但是人喜欢游戏的心理却是无疑的。下面所说的仿拟就是游戏心理的一种表现,或者说就是一种语言游戏。

所谓仿拟,就是根据表达的需要,在特定的语境里,故意模仿现成的词语、句子或篇章,创造出一种新的说法(见陈望道先生的《修辞学发凡》)。如寒冷的冬天,还有女孩只穿一条裙子,人们称之为“美丽冻人”。这个“美丽冻人”就是对词语“美丽动人”的仿拟。

根据语言单位的大小,仿拟可以分为三类:一是词语的仿拟,二是句子的仿拟,三是篇章的仿拟。

词语的仿拟

即按照现成的词或短语仿造出一个新的短语来。

谢添是我国著名的导演,写得一手好字,倒写正字更是一绝。向他求字的人很多。

他送给棋圣聂卫平的一幅字是:乐在棋中。

给天津狗不理包子铺的题字是:笼的传人。

给一家球厅的题字是:君子好球。

这三个题字用的都是谐音仿拟。“乐在其中”本是一个成语,将“其”改作“棋”,用来形容围棋大师聂卫平真是再合适不过了。“龙的传人”是一首歌的名字,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龙的传人”指的是华夏子孙,谢导将这个短语改作“笼的传人”,因为包子是用蒸笼蒸出来的,这一仿拟新颖而又贴切。“君子好逑”本是《诗经·关雎》中的一句,本意是君子好匹配,改成“君子好球”,既表现对顾客的尊重,又称赞了球技的高超。

《大学生》杂志社主编的《搞笑象牙塔》载:

某生来自农村,天天睡懒觉,被教务主任发现,找去训话:“看,你来自农村,读书不容易,怎么反而不珍惜,天天睡懒觉?”

该生振振有词地说:“城里来的学生有钱,吃得好,叫食补;而我,温饱尚未解决,当然只能依靠睡补了。”

教务主任默然。

从内容上看,这个学生不知好歹,教务主任好心地教导他,他却不领情,反而顶撞老师。但是从他所用的修辞手法来看,却是词语仿拟,仿照“食补”临时造了一个“睡补”。

台湾沈谦先生在他的《语言修辞艺术》一书中,记录了台湾新闻媒体曾经报道的一则新闻:

宜兰一位奉“儿女之命”即将结婚的女子,于阵痛开始时才匆匆举行婚礼,不料尚未卸下新娘服饰就已产下女娃——真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产房”。(金圣不叹:新闻眉批)

“儿女之命”是模仿“父母之命”,这里指未婚先孕,迫近临产,不得不举行结婚仪式。后面几句是婚礼上司仪常说的,只不过最后一句是“送入洞房”,“送入‘产房’”是对它的模仿。

近年来,新闻媒体和人民群众口头上流传着不少仿拟的词语,现列举数例如下:

性骚扰——信骚扰

八路军——扒路军

验收——宴收

研究会——烟酒会

艾滋病——爱资病

名优产品——民忧产品

明码标价——明码标假

这几年,某些“编委会”、“评委会”到处散发信件,邀请你加入××名人、××作家、××学者辞典、大全,或通知你××作品获××奖,征询你出版。这些冠冕堂皇的邀请信背后,或赤裸裸、或羞答答地冲着一个“钱”字,因而,人们仿照“性骚扰”这个词创造了一个“信骚扰”。“扒路军”则是对“八路军”的仿拟,我国城市建设缺少规划,修下水道要挖一次路,安自来水管道要挖一次路,安煤气管道还要挖一次路……人们戏称那些挖路工为“扒路军”。

句子的仿拟

即按照某一现成的句子仿造出一个新的来。

如冯梦龙的《古今谭概·雅浪部》中记载了以下一件事:

金陵有一个名妓叫马湘兰,此人以豪爽侠义而知名。她死后,悼唁的挽词很多,可以集成一册。有人对张宾王说:“我听说您有一篇悼念马湘兰的祭文,写得很好,能拿出来读一读吗?”

张回答说:“我是仿照大文学家苏轼的名篇《赤壁赋》写的。”

人们请张宾王朗读他的大作,张只举其中的一句高声吟诵道:“此固一世之雌也,而今安在哉!”

听的人都俯仰大笑起来。

张宾王所说的那一句完全是从苏轼的《赤壁赋》中抄下来的,原句意思是显赫一时的曹操也只能人生一世,以此感叹人生短暂。张只将其中的一个字“雄”改为“雌”,一字之差,不伦不类,显得非常滑稽可笑。

杨翰端先生的《并非怪事》的顺口溜中有如下的仿拟:

歌厅之意不在歌,

包厢里面故事多。

茶馆之意不在茶,

赌风劲吹一片“麻”。

澡堂之意不在澡,

按摩女郎任你找……

挂着羊头卖狗肉,

“合法经营”藏污垢。

在这段文字中,“××之意不在×”这一句是模仿欧阳修《醉翁亭记》中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来的。

宏达先生的《世界经典幽默与漫画》载:

渔民艾拉·切尔斯夫把他捕到的几条最大的鱼制成标本挂在房间的墙上,并在每条鱼的下面悬了一个小牌子,如:

“大鲤鱼,艾拉·切尔斯夫捕于锡尔湖。”

他妻子见了,便把切尔斯夫的大照片挂在墙上,下面也挂了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

“艾拉·切尔斯夫,奥沙·费丽丝捕于科斯克城。”

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这个渔民的妻子很有幽默感,她运用了仿拟和拟物的修辞手法,使自己所写的牌子与丈夫的形成对照和反差,表现了自己在爱情生活中的主动与自豪。

篇章的仿拟

即模仿前人的篇章,创造出新的篇章,一般来说,多是仿拟短小精悍的韵文。

如《大学生》杂志社的《搞笑象牙塔》载:

学校食堂门口贴出一张寻物启事:

春眠不觉晓,

风吹衣裳跑。

若有拾到者,

感谢定不少。

这则寻物启示一反常规的写法,而是模仿孟浩然的《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全诗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格调,让人感到耳目一新。

假货不要紧,

只要钞票真。

“宰”了他几个,

还有后来人。

制假贩假是近20年来屡禁不止、屡打不倒的“不倒翁”。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不外乎三点:一是地方保护主义在作怪;二是高额利润使人趋之若鹜;三是出于以上这首诗所表现的心态:反正中国是一个泱泱大国,人口众多,骗了一批,还有另一批。显然,这首诗模仿的是夏明翰的《就义诗》:“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但表示的意思却大相径庭。夏明翰的《就义诗》,表现了烈士为了追求真理、视死如归的大无畏英雄气概。而这首仿拟诗则表现了造假者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丑恶本质。

顾名思义,仿拟的特点有二:其一是它的模仿性,其二是它的创造性。模仿性表现在它模仿原文的形式,甚至部分采用原文的语句,有意造成一种相似和雷同;创造性表现在语义上的创新、变化,造成一种反差和偏离。整个辞格就是将相同与差异、继承与创新、熟悉与陌生有机地结合起来,在对立统一中凝聚着幽默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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