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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知不觉

陈应松

不知不觉,速配婚姻的时代已经来临。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不仅男人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我爱你”,一个女孩也可以以同等胆量说“我爱你”。那种欲说还休,低眉顺眼,一字出口,两腮飞红的景象已经不见了,成为历史。那种暗恋、长久的鸿雁往来以诉衷肠的爱情结束了,所有的男女都变成了一见钟情的情种,两眼闪烁的不是梦幻般的、憧憬的爱情之光,而是欲望之火。

不知不觉,寻找情人的时代已经来临。爱配偶之外的另一个异性,不是因为婚姻的痛苦,不是因为解脱与倾诉,而是——仅仅是——满足生理更多情欲的需要。第三者不再是一种羞耻,真正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并不多,更多的第三者做了别人可有可无的隐形性伴侣,且可以招摇过市,大张旗鼓,不再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不知不觉,离婚的时代来临了。三婚、四婚已不稀奇。时代有了更多的哀怨的故事,更多的杀戮,更多中年的单身男女和破罐子破摔的人生态度。白头偕老的对婚姻的甜蜜回忆不见了,有的只是苦涩。苦涩其实是自己强加于身的。

不知不觉,大吃大喝的时代来临了。紧巴巴的财政拨款和可怜的经济效益都成为了桌上的佳肴。在俭朴生活中寻求清静的人生境界的哲学已然消亡。高血压、脂肪肝、胃溃疡和一些重病缠身的男人,也在追求一杯见底的豪爽。连姨娘腔和心胸狭窄的小人也要把自己打扮得十分豪爽和有劲。酒筵如果把卡拉OK、桑拿和按摩联系起来,便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歌唱家、嫖客,个个显得精、气、神十足。其实十有八九是打肿脸充胖子。

不知不觉,为一个男人或者女人寻死觅活的事愈来愈少了,流泪的爱情已不多见,而难以启齿的尴尬和隐私却在心中越积越多,每个人(?)都有一篓子。

不知不觉,工人阶级已经不再吃香,有权有势者钱包鼓胀;一些好单位垮台了,一些坏单位崛起了。

不知不觉,我们进入了中年和老年。头发白了,而心更年轻更壮了。想再捞它一大把:票子和女人。不知不觉,一些人抓起来了,一些人躲起来了,一些人富起来了,一些人提前死了。

不知不觉,我们看着稀奇古怪的报纸和报纸上揭露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像看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世界。再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可恨的东西,也没有值得特别可爱的东西。不知不觉,我们成了没有立场,没有评判标准的中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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