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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鱼腹内的剑芒——专诸刺王僚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植以一首七步诗闻名古今,人们在赞叹曹植出众的智慧与文采时,更为那在野心驱使下手刃兄弟的悲哀而深深伤怀。在争夺王位的大戏中,历代都有手足相残、同族反目的悲情演绎。他们为了满足自己争权夺利的私欲,不惜用尽一切手段,口蜜腹剑,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戕杀亲情、正义。

春秋诸侯夺霸

西周末年,犬戎带兵攻打都城镐京。周幽王平日沉溺声色,无心朝政,对犬戎的进攻毫无招架之力,镐京很快被犬戎的军队洗劫一空。后虽经卫、晋、郑三个诸侯国出兵打退了犬戎,但镐京在犬戎抢掠之后已只剩颓垣断壁,光景十分破败。公元前770年,新即位的周平王在诸侯拥护下迁都洛邑,史称东周。

然而周王室的东迁并没有带动周朝的再次繁盛,都城以外的土地逐渐被秦、虢等国占领,周室能控制的范围仅限于洛邑周边。各诸侯国也不再向周天子纳贡,王室收入锐减,失去了号令诸侯的权力,渐渐与普通小国无异。王位衰落的同时,一些诸侯国强大起来。为了争夺更多的土地、财产和人口,争当天下霸主,几个大的诸侯国之间,展开了长期的争霸战争。

在争霸过程中,齐桓公凭借有效的改革和强大的军事实力首先做了中原霸主。很快,位于湖北的楚国也壮大起来,开始向东扩张势力。齐桓公死后,内部发生权力之争,国力逐渐衰落。楚国又趁机向北发展,并打败了想继承齐业的宋襄公。在楚国就要登上霸主宝座之时,晋国又兴盛起来。而正当晋楚两国争霸中原时,长江中下游又崛起了吴、越两个国家。由此,几个诸侯国之间上演了一幕幕争雄夺霸的激烈场景。

吴氏王位之争

吴国建都于吴(今江苏苏州),公元前585年,由仲雍的十九世孙寿梦正式称王,春秋后期,吴国开始强盛。当时吴国有位公子叫姬光,姬光的父亲是吴王诸樊(寿梦长子)。诸樊有三个弟弟,大弟弟叫余祭,二弟叫夷,最小的弟弟叫季札。诸樊知道季札贤明,就不立太子,想依照兄弟的次序把王位传递下去,最后好把王位传给季札。

于是诸樊死后王位传给了余祭,余祭死后又传给夷,夷死后本应由季札继承,但季札却执意不肯,吴国人就拥立夷的儿子僚做了国君。

但是诸樊的儿子姬光认为:假如以兄弟次序相传,季札当立;若要传给儿子,那么自己才是真正的嫡子,应当立自己为国君。于是有心的姬光便秘密供养一些有智谋的人,想在他们的帮助之下夺回王位。吴王僚猜到了姬光的心思,便终日安排很多有勇有谋的人在身边防备,使姬光无法下手。他只好继续搜罗能才,等待机会。

伍子胥怀恨投吴

楚平王有个太子叫建,伍子胥的父亲伍奢是太子建的师傅。太子还有一个少傅叫费无忌,为人不忠,所以太子尊重伍奢,不喜欢费无忌。费无忌怕太子对自己不利,便处心积虑地想离间平王与太子的关系。一次,平王派费无忌到秦国为太子娶亲,费无忌见那秦女长得十分娇美,就返回楚国,对平王描述了一番秦女的美貌,并劝平王自己娶了秦女,给太子另外选妃。平王禁不住诱惑,就给太子另选了一位女子为妃,自己把秦女娶回来,十分宠爱。不久这秦女就给他就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轸。

费无忌用美女讨好楚平王后,就趁机离开了太子去侍奉平王。但多虑的费无忌又担心将来平王死后,太子一旦继位就会杀掉自己,就在平王面前百般诋毁太子。时间一长,平王就对太子越来越疏远,后来又把太子派去驻守边疆。费无忌一心要置太子于死地,依然不依不饶地在平王耳边吹风,他对平王说太子因秦女之事一直心怀恨意,并诬陷太子对外联络诸侯,很快就要打回来夺权。楚平王急忙召回太傅伍奢审问,伍奢知道是费无忌从中作梗,便提醒平王不要听信小人谗言,疏远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平王不但不听,还认为伍奢同太子是一伙的,于是把伍奢囚禁起来,命令城父司马奋扬去杀死太子。奋扬是忠义之将,不忍杀太子,便在出发前派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太子,让他尽快离开。太子接到消息非常伤心,但他知道此刻父亲已不再相信自己,迫于无奈只好远走他乡,逃到宋国去了。

太子走后,费无忌又劝平王杀掉伍奢的两个儿子,以绝后患。平王就以伍奢为人质,召伍子胥兄弟前来。伍子胥知道这是平王设的陷阱,就劝哥哥伍尚不要去,但伍尚仁厚孝顺,执意前去,他交代弟弟要为父亲报仇雪恨,然后就接受了平王的逮捕。伍子胥不来,平王当然不肯就此罢休,又派人追捕伍子胥。伍子胥勇猛机智,很快摆脱了追兵。他听说太子在宋国,便跑去追随。平王抓不到伍子胥,便杀掉了伍奢和伍尚。伍子胥万分悲痛,发誓要杀死楚王,以报家仇。伍子胥到宋国后,正好遇上宋国国内大乱,就和太子一起逃到了郑国。郑国君臣一开始待两人十分不错,但不久太子因与晋国合谋攻打郑国,被郑定公杀掉。伍子胥害怕郑定公也会对自己不利,便带着太子的儿子胜逃奔吴国。不料还未逃到吴国京城,伍子胥就病倒了,只好中途停下,沿路讨饭吃。

初识专诸

吴都不远处有一个小镇叫吴趋。伍子胥与公子胜路经这里时,见到一位壮汉正与人打架,众人都劝阻不下。忽然一位老妇大喝一声,那壮士立刻就停了手。伍子胥向乡人打听才得知,这位壮汉名叫专诸,力大如牛,但从不因此欺负人,刚才是路遇不平才出手相助的。那老妇是专诸的母亲,专诸十分孝顺,对母亲言听计从。伍子胥听后非常欣赏这位勇士,便主动找到专诸,将两人的身份和经历一一告知,并表示希望与专诸交个朋友。专诸见两人谈吐不凡,又对自己十分坦诚,也很乐意与之结交。双方一见倾心,当下拜了异姓兄弟,因伍子胥年长两岁,专诸便称他为兄长。八拜之后,公子胜因不堪劳累进屋休息,专诸则摆出酒菜与伍子胥对饮。酒过三杯,专诸问伍子胥有何打算,伍子胥摇摇头,苦笑道:“楚国这么大,我只是一个沿路乞讨的逃犯,如果没有他人相助,是很难报仇雪恨的。”专诸见伍子胥说得伤感,也不由叹道:“若论武力我自信并不输给别人的,虽然也有一番壮志,但无奈有老母在上,如我有不测,母亲便是孤苦一人,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胸中虽有抱负,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二人各怀心事,只能举酒对饮。又过了一会儿,专诸提出伍子胥可以去求见吴王僚,天下各国都在争当霸主,或许能借机劝吴王攻打楚国。伍子胥觉得有理,决定第二天就去吴都找吴王。

怒断父赌

专诸自小勇猛过人,体壮如牛,并且十分正直孝顺。专诸的父亲嗜好赌博,终日不务正业,母亲却善良贤惠。一次,父亲不顾母亲的苦苦哀求又要去赌博,还把她踢倒在地上。专诸正在门口劈柴,见此情景,气得一下子跳到父亲面前,手里紧紧握着斧头,一动不动地怒视着父亲,足有一炷香工夫。从那以后,专诸的父亲就再也没有出去赌博。专诸也因此在附近出了名。

姬光喜获双杰

伍子胥到达吴都时,吴王僚刚刚执政,姬光是大将军。伍子胥先见了姬光,然后通过姬光见到了吴王。当时楚国与吴国交界处的居民因为小事起了纠纷,楚王一气之下派兵攻打吴国,吴王派姬光应战,姬光攻克了楚国的钟离和居巢后就收兵了。伍子胥劝吴王继续攻打楚国,并为吴王分析出可以击败楚国的种种理由,但姬光却对吴王说伍子胥是在利用吴国替自己报仇,不能听从他的话。伍子胥看出姬光想夺王位,欲保存实力。伍子胥便决定帮助姬光夺取王位,然后借姬光的力量攻打楚国。

于是伍子胥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向姬光表达了自己愿意帮助他登上王位的想法。姬光早就看出伍子胥是个有才能的人,自然非常高兴。两人随即开始商量刺杀吴王僚的办法。姬光说吴王僚身边每日有武将保护,此项任务并非一般人可以胜任。这时伍子胥想到了专诸,便向姬光推荐。姬光听后非常高兴,立即让伍子胥带自己去见专诸。

两人来到专诸家中,专诸看见结拜的兄长十分开心,不停地询问伍子胥的近况。而当伍子胥介绍了姬光的身份,和他们来找专诸的目的之后,专诸脸上露出了难色。专诸说:“我并不是不愿意帮助公子,只是我除去妻子和孩子,还有一个年老的母亲。如果我有不测,她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就很难维持下去了。”姬光忙说:“我了解你的苦衷,可是除了专诸你,没有第二个人能做成这件事了。假如你真有不幸,我会把你的母亲和妻儿当做我自己的亲人一样对待的。”专诸见堂堂吴国公子竟对自己如此请求,也不好执意拒绝,但又实在担心自己的母亲,于是便低头喝酒,不再提及此事。姬光想专诸是个孝子,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便也不再追问,临走时给专诸的母亲留下了很多钱物。

母缢以安子

后来一段时间里,姬光经常带着钱物到专诸家中看望一家老小,并对专诸的母亲十分尊重。专诸渐渐对姬光产生了感恩之情,但出于对母亲的顾虑仍不能下定决心。两面为难的专诸只好在家终日长叹。专诸的母亲慢慢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知道儿子一方面不愿违背公子的重托,另一方面又放心不下自己,于是她决定为儿子解除后顾之忧。这天,专诸正在发呆,母亲突然说口渴,要专诸去打清水,专诸便依言去了。谁知取来水后母亲不见了踪影,他到后屋一看,母亲已自缢身亡。专诸悲从中来,号啕大哭,可是母亲已经气绝,再无复生的可能。料理完母亲的后事,专诸便开始和姬光商议刺杀行动。当他听说吴王僚起居出行都戒备森严的时候,也一时没了主意。一日在闲谈时,姬光告诉专诸吴王平时最爱吃烤鱼。专诸突然灵光一闪,生出一计。专诸说找个合适的机会宴请吴王僚,然后将剑藏在鱼腹中,自己在献鱼时趁机杀掉他。姬光一听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巧妙,便为专诸筹备了盘缠,让他去拜师学厨。

学艺太湖公

专诸知道吴王僚贵为王侯,必定享惯了人间美味,即使是他最喜欢的烤鱼,也一定要做得异常鲜美才有可能吸引他近身品尝。于是专诸便四处打听做鱼的名厨,终于得知太湖边的太湖公烹鱼技术是天下一绝。

专诸沿路打听,来到了太湖公的府上。不料太湖公却立了一个奇怪的规矩:要想学艺必须将他门口大杆子上的绣球摘下来才行。那大杆子足有十丈长,摘球时身体还不能碰杆,且不能用射箭或扔石头的办法。专诸略一思量,便抽剑斩断了长杆,然后用剑挑开绑绣球的绳子,把绣球拿到手上。围观的人对这般敏捷的剑术和强大的力气见所未见,纷纷鼓掌叫好。太湖公也为能收得这样一个良徒而喜上眉梢,当即大摆筵席,让专诸行了拜师之礼。

就这样,专诸离乡背井,开始跟随太湖公学做鱼。专诸做事虚心,又好学上进,太湖公很是满意,便将自己做鱼的技巧竭尽所能都传授给了专诸。期间太湖公曾问起过专诸为何路远迢迢来学烤鱼,专诸只说因为自己很喜欢吃,所以想掌握烤鱼的技术,对刺杀之事只字不提。

冬去春来,渐渐地,专诸做鱼的技术越来越精湛,他做的烤鱼香气四溢,已与太湖公的手艺相差无几。

苦心设宴起杀意

吴王僚九年,楚平王死了,太子轸登上王位,这就是楚昭王。伍子胥闻讯捶胸顿足,扼腕而叹,愤于不能手刃仇人。吴王僚听说这个消息后却十分高兴,他认为楚国正在办理丧事,无心作战,若此刻出兵攻打楚国,定能将其一举击败。于是派他的两个弟弟公子盖余、烛庸率领军队围攻楚国都城,并派季札子到晋国观察各诸侯国的动静。

吴军进入楚国后,楚国出动军队断绝了吴将盖余、烛庸的后路,吴国军队进退两难,被困在了楚国。吴王把精良部队和亲信都派了出去,身边便空虚起来。万事俱备的姬光,此时眼看东风到来,便立即召回专诸,开始准备刺杀行动。

姬光有一把匕首叫鱼肠剑,是昔日越王允常命人铸成的五把宝剑之一,体型短小,却削铁如泥。姬光将这把剑给了专诸,让他将这把匕首藏在鱼腹中,见机行事。

公元前515年四月的一天,姬光召集了一批勇猛善战的武士,令他们穿上铠甲,埋伏在地下室。然后,他派人跟吴王僚说自己有个从太湖请来的厨子,专门擅长做烤鱼,邀请吴王僚来家里品尝。吴王僚一听烤鱼就有了兴趣,便答应了。于是吴王僚派出护卫队,从王宫一直排列到姬光的家里,门户、台阶两旁都是自己的亲信,手举长矛,威不可侵。安排好之后,他就放心地、大摇大摆地到姬光家里赴宴。

藏利器献美食

吴王僚来后,姬光先是与他客套一番,便请他入了酒席。僚见姬光屋内除了几个女仆之外,并没有士兵和其他可疑之人,就稍稍放宽了心,与姬光开怀共饮,还不时谈及天下大事。中间不断地有厨子来上菜,门口的士兵总要先搜一下身,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放进来。席间姬光又叫来几名貌美的女子跳舞助兴,吴王僚看得不亦乐乎,酒也一杯接一杯地下了肚,渐渐地放松了警惕。

就在两人喝得欢畅淋漓时,姬光突然喊脚痛,并说自己每次脚病复发都疼痛难忍,必须要用布帛裹起来才行。吴王僚便让姬光快去裹脚,自己则继续喝酒赏舞。于是姬光拐着脚离开宴席,偷偷潜入了地下室。

这时专诸已经把鱼做好了,他将匕首藏在鱼腹中,端着来上菜。到了门口,守卫的士兵仔仔细细地在专诸全身上下搜了一遍,见没有武器,就让专诸进去了。此时吴王僚早已闻到了烤鱼的香味,他看那烤鱼做得色味俱全,香气四溢,便迫不及待地想亲口品尝。专诸举着鱼慢慢走近吴王,就在吴王僚将要下筷子的时候,专诸突然掰开烤鱼,抓起匕首,用尽力气对准吴王僚的胸口刺了过去。吴王僚只顾盯着香喷喷的烤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专诸一剑刺穿了胸口,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门口的士兵见状,迅速举剑向专诸刺来,一时八九只剑在专诸眼前闪过,专诸来不及躲避,被士兵刺中数剑,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姬光在地下室听到大事已成,立即派出埋伏的武士,吴王僚的部下寡不敌众,最终被姬光全部杀死。

除掉了吴王,姬光自立为国君,他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吴王阖闾。阖闾厚葬了专诸,将专诸的儿子封为上卿。而那只鱼肠剑则被阖闾函封,永不再用。

厨师之祖

因专诸曾在太湖边学烧鱼,后人把他奉为“厨师之祖”,并常常到太湖边烧香祭奠专诸。现在苏杭一带有一道名菜叫“糖醋黄河鲤”,简称“糖醋鱼”,就是“全炙鱼”传承下来的代表菜,而它的发明者正是教专诸做鱼的人,也就是春秋时期的名厨太湖公。

伍子胥鞭尸雪耻

伍子胥向姬光推荐了专诸之后,为了掩人耳目,就和公子胜到乡下种地去了。姬光称王后,觉得伍子胥是个可用之才,又将他召回,与他一同策划国是。

听说吴王僚被杀,姬光做了国君后,盖余、烛庸等人也不敢回国,就逃亡他国去了。阖闾当政不久,就和伍子胥等率军攻打楚国,收复了舒邑,并杀死了两个在外逃亡的公子。

公元前506年,吴国联合唐国和蔡国,大举进攻楚国。这一次,吴国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兵力,兵分几路,向楚军阵营开进。楚国也动员全军予以抵抗,双方在汉江展开了殊死搏斗。最终,这场艰难的战争以吴国的胜利告终,吴军挥师直下,一直占领了楚国都城郢都。

时隔多年,伍子胥重新回到了祖国。他想到父亲和兄长惨遭杀害,心中悲痛无比;想到楚平王已死,自己不能手刃仇人,更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于是伍子胥决定杀掉楚昭王,以泄此恨。伍子胥率兵四处寻找,却得知楚昭王早已逃亡他国。盛怒之下,伍子胥刨开了楚平王的坟墓,鞭尸三百。伍子胥总算为自己的父亲和兄长报了仇。

报完仇后,伍子胥又回到吴国,并得到了阖闾的提拔,从此便辅助吴王阖闾,开始了争霸天下的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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