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195300000010

第10章 俘虏收容所(3)

夜晚又来临了,他们被告知明天将到达终点站邦北(孟买),具体时间还不清楚。俘虏们第一次开始了小骚动。他们想到之后恐怕就是海上的旅行了,大多数伙伴对海上运输都抱着一种恐惧感。忠一郎也有过体验,他有一次从仰光向摩鲁门撤退的时候,受伤的和生病的士兵是乘船撤退,健康的人则是从陆路撤退。当时虽然很多人对海路抱着希望,但是,其结果,海路那组受到了敌机的攻击而全军覆没。到这个时候,虽然被敌机攻击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运输船也有可能受到潜水艇袭击,因为断绝补给而被断绝去路。

忠一郎他们还不太自由,而且到达不太确定的目的地之后,能否获得自由,还是一个无法确定的问题。到达终点站邦北的那天早晨,这次旅行的抽象性几乎达到了顶点。

突然间,意想不到地,一个大都市出现在了他们眼前。这里大厦林立,有着庄重的大理石圆柱的建筑物上面,英国的国旗飘扬着。在这家领事馆的旁边,就是海关。紧挨着终点站的,就是港口,涂着红色图案的巨大起重机,无声地吊起并移动着巨大的货物。在领事馆和海关前面那条宽广的大路上,一名女子正在走着,手里拿着一幅好象是松下的画。在她的前面,汽车车体好象打磨过似的,闪闪发亮,小汽车鱼贯而行。

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比较好呢,忠一郎脑海中掠过一丝这样的想法。日本不是应该战败了吗?而印度还是作为殖民地,在苦苦挣扎着。忠一郎安心了,他把自己的想象与眼前的情景融合了起来。他留意地看过去,发现穿着长袍的印度人,肩上扛着大袋子,朝着仓库模样的建筑物走了进去。几个人几个人地走了进去。他探出身子,往横向看过去,发现很多印度人都在水泥地上坐着,叩拜着什么东西,能看见他们的背影。

一群鸽子,一起朝着一个看不见的地方飞了过去,越过了屋顶,忠一郎他们这群俘虏,被拿着枪剑的印度士兵看守着,缓缓地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是这样啊,他突然明白了。日本战败了,英国和美国都很荣耀,但是印度人和日本人的状态都是一样的。如果回到日本的话,看到的情景应该和邦北非常相似。

离开车站后,一个又一个有着大量窗户的大建筑物就出现在了眼前。还可以看见一个叫做塔吉曼鲁宾馆的标志性建筑。在横的方向上,在号称“印度之门”的高大建筑间的宽大马路上,往前行驶,码头并立着,有一艘完全看不见内部的、与货物船完全不同的船只停泊在那里。那就是格林·玛丽号,兼负监视和向导任务的印度兵指着船只,告诉他们说,“你们要乘坐那艘船,去新加坡”。

谁都认为印度士兵是在和他们开玩笑。俘虏绝对不可能乘坐豪华客轮。忠一郎觉得这个玩笑有点过分。但是,监视他们的印度士兵前后摇晃着肩挂的枪,不断地朝着格林·玛丽号的方向走了过去。忠一郎看见从旁边过来的房,便试着问他:“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啊。”房已经镇定了下来,掩饰不住要登船的喜悦。根据房的推测和解说,英国的船只不足问题非常严重,尤其是能输送日本俘虏的船只,基本上没有。另一方面,在这样的时候,让格林·玛丽号这样的豪华轮船围绕世界一周,足以显示英国的强大,并让人们对英国的文化传统留下深刻印象。按照房的说法,有一个很聪明的人,认为这样的船只来运输敌国的俘虏也很好,而且还可以宣传英国的人道主义精神。

忠一郎从这种解释里,感觉到房义次的感情并没有影响他的判断,便夸奖他说:“你如果从事法律的话,一定是一个好法官啊。”伙伴们乱糟糟地靠近了船。

有直接表示惊讶的人:“这样的事情不会有第二次了”,也有阴气不散的人:“黄泉之路竟是这样的吗?”也有人说:“饭菜的味道一定很好,我吃咖喱饭也吃烦了。”人们的反应各式各样。不知道谁说到旧军服和军帽已经很不相称了。在被印度兵交给船上的乘务人员的时候,忠一郎他们接受了对其所持物品和行李的检查。从后面的甲板一直往下,走下楼梯,就到了一个几乎接近船底的大房间。椅子的座位就象讲堂一样并列着,按一下按纽,靠背就倒下去,变成了一个床位。

从圆形的小窗户窥视一下码头,很多送行的人手里都摇着一面小旗,英国人、印度人、肤色比较黑的亚洲人以及中国人混杂在一起,但是没有日本人。从那里感觉不到殖民地的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的区别。

俘虏们被严禁走到自己所在的楼层之外的地方去。“这是船上旅行的规矩”,一位体格健壮的船员解释道,但他一次也没有使用“日本人”或是“俘虏”之类的称呼。总之,是“三等船员”。

俘虏们渐渐变得沉默了。感觉他们好象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船只的窗户左手边是西嘉茨山脉,在到处延伸着的阿拉伯海上,忠一郎他们直接向南行驶着。在夕阳的照耀下,山壁的影子变得浓重了,岩壁看起来更显得峭立。朦朦胧胧地眺望过去,中间那条白色的闪闪发光的直线已经隐入了昏暗的山麓中。这好象是一条很长的瀑布,忠一郎想,自己不可能第二次见到这条瀑布了。他的脑海中第一次涌现出了“一生”这样的词汇。吃完汉堡包和汤组成的晚餐之后,月亮已经出现了。月光照亮了静静地在波浪上行驶的船只。忠一郎从对着自己位子的窗户看出去,久久地望着月光。眺望着自己这侧的月亮,他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已经没有心情回忆斯科托、华斯华茨或是法国威鲁热的诗歌了。

小睡了一会后,睁开眼睛一看,从他的位子上,已经可以看见星星了。大的、象葡萄粒一般的星星,让忠一郎想起了小时候曾经和父母亲一起,看见过这么美丽的星星。那个时候,父母亲还很年轻,关系也非常融洽。随着父亲工作地点的转换,忠一郎小学的时候转过两次学,中学的时候也转过一次学。所以,他已经不记得这样美丽的星星,到底是在水户见过,还是在新泻见过,又或是在其他地方了,只有等到回国之后,问一下才知道。

到了中学的高年级之后,因为考虑他到上大学的问题,父亲只身一人去赴任了,母亲则和忠一郎一起留在了东京。他们在东京的住所已经不在市谷砂土原町了,而是在中央线的国分寺。父母亲之间,不知道是因为分开度过的时间增加了,所以关系变冷淡了,还是因为关系变冷淡了,所以父亲一个人去上任了。

忠一郎想起来,在有着同样美丽星光的晚上,父亲说过:“在宇宙中,不了解的事情还很多。但其中,最不了解的恐怕就是人了。”他觉得,荣太郎把人和宇宙相提并论,似乎很不可思议。当时,他大概还在读初中三年级。

大概过了两天,过了瑟龙湾,离开印度洋之后,船开始摇晃了。那天晚上,忠一郎做了一个梦。好象还是在密林中,他变成了一只大蜥蜴。他以青蛙、土龙、地上行走的鸟的蛋,以及各种各样活着的生物的肉为食,生存着。这只大蜥蜴善于游泳,却没法救助溺水者。他在梦里苦苦挣扎着,想方设法要从乳汁、泥土和绿色混杂而成的密林中挣脱出来。

进入马六甲海峡后不久,忠一郎他们就从船只的窗户里,远远地望见了第一次接受战斗训练的马来西亚的波特蒂克逊的街道。当街道的样子进入他们眼帘的时候,忠一郎的心里第一次浮现出了回家的感觉。到这里,总算可以回首了。噩梦已经成为了过去。到达新加坡之后,日本的俘虏们就在格林·玛丽号停锚的地方,下了栈桥,走了大概一英里,到达了一个停船的地方,分别乘坐在那里的大型船只。

他们上陆的地方,是一个叫雷巴岛的岛屿,低矮的山丘全部变成了一段段的田地。这个岛屿成为了无条件投降的日本军队的士兵回国时的集结地。忠一郎他们从大型船只上下来后,便收到了记录各自姓名和级别的军籍表。在这一瞬间,俘虏的身份突然消失了。他们是如何来到部队的,参加过什么样的战斗,一切都没有人追问了。当然,也没有人问他们是否成为了俘虏,是走过了什么样的道路来到这个岛的。那天在雷巴岛收到的军籍表,现在是忠一郎他们唯一的身份证明。过去则是由加入部队时收到的军队手牌和战死时很快就能被人识别的、经常斜挂在胸前的证明票,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证明票是用小的金属板,刻上自己所在的连队番号、中队番号、个人番号等,军队手牌上则印刷着军人的训令、勒谕、勒语等,后面则记录着每个人所属的部队名、衣服的尺寸、籍贯、军队履历等。忠一郎他们随后就成为了用S/J这种通用番号来代表的投降的俘虏,他们受伤被捕后等作为俘虏的性格,都是通过POW等记号所持续着的数字来表示和记录的,这是他们存在的唯一证明,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最简单的军籍表。

变得简单的,恐怕是他们成为俘虏后,对如何消除各种不光彩的过去的担忧吧。这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情,忠一郎觉得,这件事使一切变为了一种更抽象的存在。在这个岛上,原来的日本兵们约20人睡在同一个帐篷里,白天则一边栽种着山芋,一边等待着去日本的船只。

从雷巴岛那些一段段的田看过去,能望见出入新加坡港的大量的船只。忠一郎弯下腰,眺望着往来的船只,不禁想到:“从这里出发,我要回到什么地方呢?”

同类推荐
  • 欧阳修文集4

    欧阳修文集4

    本书为欧阳修的诗、词、文精选集。其中收录了:古诗三十八首、古诗二十首、古诗二十四首、律诗六十首、律诗五十七首、律诗五十六首、赋五首等。
  • 唐宋八大家名篇著译-曾巩散文

    唐宋八大家名篇著译-曾巩散文

    唐宋八大家,是唐宋时期以写诗歌和散文为主的八位文学家的合称,即唐代的韩愈、柳宗元和宋代的苏洵、苏轼、苏辙(合称三苏)、欧阳修、王安石、曾巩八人。其中韩愈、柳宗元是唐代古文运动的领袖,欧阳修、三苏等四人是宋代古文运动的核心人物,王安石、曾巩是临川文学的代表人物。他们先后掀起的古文革新浪潮,使诗文发展的陈旧面貌焕然一新。
  • 驻外记者手记

    驻外记者手记

    点击从世界各地发来的书稿,阅读着一篇篇从火热的实践中诞生,蕴涵着真知灼见的文字,编者时时感受到作者们投身国际新闻事业的激情和勇气,也处处领略到他们智慧和汗水的闪光。在他们笔下,描绘出一个色彩斑谰的世界,也诠释了关于和平、合作、友爱等人类共同的价值追求,而他们的身影,也成为其中令人瞩目的亮点。
  • 古文鉴赏辞典

    古文鉴赏辞典

    为了帮助广大读者阅读、理解古文,内容力求简明,疏通文义;译文以准确生动的语言翻译古文,用白话文向读者展示古文风貌;鉴赏则包含写作背景、内容、主要艺术手法以及作者的思想感情等,力求以简练、精要的艺术分析,解释文章内容、情蕴等。通过对古文的全方位解读,读者能够更好地了解原文的精神实质和艺术情韵。
  • 大文学与中国格调

    大文学与中国格调

    “中国文学的自觉”是本书特别关注并着力探讨的主要问题。大文学与中国格调作者试图通过对具体文本和具体现象的细致解读,建构“大文学”的价值图景和“中国文学”的主体性,揭示“中国格调”的魅力和价值,进而为当下的文学写作和文学阅读,寻求积极的“支援意识”。大文学与中国格调信从司马迁“不虚美,不隐恶”的写作伦理,不说空话,不说废话,不说假话,体现着作者一贯的坦率认真的批评态度和细读深究的批评风格,显示出一种在质疑中建构的积极的批评姿态。这些文章在报刊上发表后,曾引起较大的反响和读者的好评,多次被多家权威刊物转载,并屡次获奖。
热门推荐
  • 景年安得梨雪

    景年安得梨雪

    一个富家小姐孟梨雪,也是现代的神笔算子,能预知未来,为自己早早选好了穿越后的身份,但代价是失忆,所以带走了两个包袱,一个安景年,一个叶暖。以求唤起记忆,结束穿越之旅。。。
  • 我们的潮婚时代

    我们的潮婚时代

    她,职场女,以为自己的婚姻固若金汤,在婆婆上门、意外怀孕流产、第三者高调宣战之后,她该何去何从?她,孔雀女,为了爱情甘愿失去自我,无奈婆婆恶毒,老公懦弱,为了未出生的孩子,她该何去何从?她,居家女,大大咧咧以自我为中心,挥金如土卯吃寅粮,在老公随情人一走了之后,她该何去何从?三个女人三台戏。她们,是同学,相互扶持。她们,是好友,相互帮助。她们,是闺蜜,互为智囊。她们的婚姻,该何去何从?一场爱情的防守反击,三段婚姻的精彩大戏:逼婚、裸婚、闪婚、隐婚……
  • 极品修真之仙途

    极品修真之仙途

    林白得到地府之灵,走上修仙永生之路。在这个世界,从林白来了以后,就注定会多出一个传奇。
  • 语文知识小丛书:标点符号的种类和用法

    语文知识小丛书:标点符号的种类和用法

    以国家正式颁布的语言文字规范为依据,对常见的语文现象进行明晰透彻的辨析。从字、词、句、段、文,循序渐进、深入浅出地讲析,包含了语文常识的方方面面。是知行各业不同年龄、不同层次读者的好帮手。
  • 豪门千金:天涯海角总相逢

    豪门千金:天涯海角总相逢

    他们曾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她以偷盗家财的名义被扫地出门,在所有人都不信她说的话,不听她的解释的时候,他们用那弱小的肩膀将她挡在身后,他们都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可是谎言永远不会成为事实,当事实揭露,她毅然决然的离开,当千金归来,他们又会有怎样的故事?【有坑,勿入】
  • 龙纹域皇

    龙纹域皇

    一条神秘的龙纹。一个神秘的领域。一个冷酷的少年。域天大陆,众人均有领域为伴。然而最终成天,却难上加难。少年横空出世,斩天灭地,创造超越天的神话……
  • 大明逍遥录

    大明逍遥录

    抗日名将李如松之死究竟有何猫腻万历四十年的大明京城,究竟隐藏了多少黑手两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学生,究竟是怎样卷入明清鼎革的漩涡之中已经微微倾斜的天平上,在一旁加上两根微不足道的稻草会发生怎样的偏转谍明以伐清,以小而战大尔为大国,而我中华亦不小也!
  • 神裔法则

    神裔法则

    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否会相信神的存在?在这个世界的现实观上,你又是否会“闭关锁国”?在这个缤纷的舞台上,你又是否会与“魔”签订契约?每当你夜晚抬头仰望星空时,你是否会有几丝奇妙的遐想?这个世界,真的只有人类一种生命体存在吗?不,生命就在眼前,只是你没有发现。神,魔,一种相同的生命体,两种不同的性格。他们在上演着一场旷世的纷争!
  • 假如爱有天意

    假如爱有天意

    唐念汐这辈子,只爱一个男人,这份爱已经成为她的执念。然而,这个男人,却爱上了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用所有的勇气去爱他,再次见面,却要用一生的勇气去忘记他。被禁锢的八年,入刺已深的爱,渐渐冰封。然而,摆脱不是你说了算,老天爷和她开了一个玩笑。“想得到你要的,就去接近谈慕凡,不择手段,嫁给他!”他将她逼到角落,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不带一丝温度,“如你所愿,我娶你。”唐念汐本以为会守着一份有名无实的婚姻,一直到老。直到有一天,他撕掉离婚协议,将她逼到床边,粗暴地扯破她的衣服。“你爱我的时候逼我结婚,现在我他妈爱你爱到死,想走,除非我死!”如果爱是一场执念,那么,在她痊愈的时候,他已无可救药。
  • 安徒生童话4

    安徒生童话4

    包括了安徒生创作的全部童话作品,从中可以了解安徒生童话的全貌,感受其间的无穷魅力。其中著名形象卖火柴的小女孩、丑小鸭、上当受骗想新衣服的皇帝栩栩如生,故事生动有趣,想象奇特丰富。阅读这些作品,可以品味到真、善、美的巨大魅力,受到启迪和感染。本书图文并茂、全面厚实,是世界儿童文学的经典,同时又是阅读和收藏的优秀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