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寻求刺激,他还经常组织一帮大臣、嫔妃、甚至侍卫在室外园林尽情狂饮,互相劝酒,然后在醉意朦胧中就地淫乱。在生命的最后时期,杨广更是流连于烟雨江都的水榭楼台,酒池肉林,妓航酒船。“醉生梦死”是其最真实、最贴切的生活写照。他的宴饮压轴保留节目是“连环饮”。江都宫有一百多座殿房,每房都有许多各地选送的美女。杨广下令每天轮流由一房做东,安排好酒席,他则带着皇后等人逐房饮酒作乐,日日酩酊大醉,昏昏沉沉,连写出来的诗文都酒气冲天:“鸟声争劝酒,梅花笑杀人”。
如此昏招迭出,纵情玩乐,杨广自己也知道,终有一天,他和他的国家都会崩溃的。在偶尔清醒的日子里,他也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好头颅,谁当斫之?”就在这句著名语录说出后不久,他的部下就溃了。“崩溃”这个词似乎也是给杨广准备的,部下“溃”了,皇帝自然也就“崩”了——他被自己的警卫司令宇文化及下令执行绞刑。
从老二到太子再到至高无上的君王,杨广的一生充满矛盾,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矛盾综合体,以及一个思想行为互相打架的双面人。他阴险狡黠然而又不乏雄才大略,宏图满怀却又鼠目寸光,精明过人但又糊涂透顶。他兴建洛阳城、开通大运河、南下灭陈平叛,北上打击突厥,西向开疆拓土。然而,他残暴自私、缺乏人性、灭绝人伦的许多行为和做法同样罄竹难书。他曾经金戈铁马,在充满血腥和死亡的战场上驰骋鏖战,可是在大业十一年的雁门之围中,竟然被落在身前的突厥弩箭吓得泪流满面;他曾经戎马倥偬,在枪林箭雨中指挥若定,一往无前,可是,晚年的一次偶然的宫殿失火竟把他吓得战战兢兢地躲进草丛中。
杨广的一生可以用四个字简单概括。前半生是国家乒乓球队为某广告所做的广告词:我能。后半生多了个“四声运动”,必须再加上四点儿:我熊。
可以想象一下,作为一个壮年男人,作为一个俯视苍生的九五之尊,竟然被一支弩箭吓得哭肿了眼睛,被一缕火光吓得撅着屁股趴在草丛里连大气也不敢出!这种模样,如果说不“熊”,恐怕连熊也不会答应。
公元613年,在第一次东征高丽铩羽而归的情况下,杨广又组织了一个三四十万人的庞大军团第二次杀向辽东。
和上次一样,他还是御驾亲征。对他来说,打仗是另一种形式的旅游,他似乎把攻城略地当成创造新的旅游景点、丰富旅游资源的一种手段。
不一样的是,这次多了一个人——李渊。
战役总指挥杨广派给李渊的任务是在怀远镇(今辽宁辽中附近)督运粮草。李渊是个老督运了,早在公元588年,隋文帝杨坚派兵渡江灭陈时就本着“压担子、送梯子、上位子”的干部培养宗旨委派他总督运送三军粮草。显然杨广这次给了他一个专业对口的好差事。因为督运粮草是在大后方,没有在前线厮杀的危险,还能享受到军人应有的福利待遇。所以那时候,很多从军者都通过各种渠道疏通关系,想方设法挤进这支“二部队”。督运长官清一色是和皇帝关系很近的人,基本都属于“一环”以内的。因为粮草运输对于战争的胜负往往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交给二环、三环以外的一般人指挥,心里总不踏实。就像这次两个主要督运官,一个是皇帝的表哥,另一个是曾经为杨广进位太子、登基为君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楚国公杨素之子——礼部尚书杨玄感。
有了第一次的诸多教训,这次隋军稳打稳扎,一路势如破竹,前锋很快推进到高丽重镇——辽东城。上一次隋军就是在这里遭到顽强抵抗的,这次杨广急于报去年那一箭之仇,下令昼夜不停猛攻。还没有从上次攻防战中恢复元气的高丽军民在“杨家军”急风暴雨般的轮番攻击下渐渐不支,眼看着就要城破人亡。就在最后一根稻草即将要加到骆驼背上的千钧一发的时刻,隋朝国内突然后院儿起火——运粮大队长杨玄感凭借为大军督运粮草之便,在黎阳(今河南浚县)起兵造反,并围攻东都洛阳。
那根即将投出去的稻草在杨玄感点起的“冲天”大火中被烧得灰飞烟灭。东方红,太阳升,杨玄感成了高丽人的大救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打仗就怕粮草出事,结果就真出事了。皇帝就怕别人造反,结果造反的就真出现了,而且还是自己身边小圈子里的人。如果杨广有口头禅的话,一定会说:“郁闷,太郁闷。”
令杨广郁闷的不仅是这个造反的礼部尚书,还有一个叛逃到高丽的兵部侍郎斛斯政。兵部侍郎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副部长,位高权重。也许有人会觉得这个人的行为和他的姓氏一样怪异,这样一个大国军方背景深厚的高官怎么会叛逃到兵弱将寡的高丽小国呢?
没办法。因为他和另一个造反的侍郎杨玄感是关系很好的哥们儿。在杨玄感造反之前,斛斯政偷偷放走了杨玄感在东征队伍中的弟弟杨玄纵和杨万石(他很背,在半路就被隋军抓住送往涿郡处死)。
获悉杨玄感造反后,杨广火速率兵回国平叛,同时在军队系统内大肆抓捕杨氏兄弟的党羽。曾经当过杨广侍卫的斛斯政知道,只要涉及造反问题,抓住就等于没命,而且会死得很惨。在杨广还没有发现自己之前,他先来了个脚底抹油。
从斛侍郎叛逃的目的地来分析,他虽然跟胸大无脑扯不上关系,但绝对是官大无脑。要出国也要挑个好地方啊,实在无处可去,就是跑到山上搭间草棚冒充隐士也比去高丽强啊。高丽一直是隋的藩属臣国,连女人都作为礼物向大隋进贡,跑到那里躲祸跟跑到囚笼里没有任何区别。果然,高丽国王把这条大鱼精心蓄养起来。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一个超重超贵的钛金砝码,在关键的时候能称量出一个国家的重量。一年后,这条大鱼就派上了用场。当得知隋军第三次杀上家门时,已经无力再战的高丽国王将斛斯政作为礼物献给杨广,请求罢战。杨广爽快地一口答应了。就这样,斛斯政这只“海龟”站着跑出去又被躺着送回来了。最后,他确实死得很惨,被绑在柱子上,文武百官排队用刀砍,用箭射,用嘴咬,身上的肉被一块块割下来,然后烹煮,最后再将骨头“焚而扬之”。
叛徒确实可恨,人人得而诛之。斛斯政的死于隋来说轻于鸿毛,但对高丽来说却有着重于泰山的意义。(当然,高丽人也许不愿意这样认为。)如果不是斛斯政的出现让杨广借坡下驴,收兵回国,那第三次征伐极有可能让高丽陷入灭顶之灾。因为当时隋朝名将来护儿率领大隋海军从海上一路破城,即将围攻高丽的国都平壤。这个时候,高丽国王高元才不得已向杨广祭出了斛斯政这个“活宝”。
当杨广要求来护儿撤军时,这位个性鲜明的大将拒绝执行命令。他慷慨激昂地对部下发表了一通演说:“今高丽困弊,野无青草,以我众战,不日克之。吾欲进兵,径围平壤,取其伪主,献捷而归。”遗憾的是,最后这位名将还是迫于各种因素不得不抱憾而归。如果此时不失时机拿下平壤,那么历史将会省略很多情节,起码不会有后来唐朝和高丽的多次乱战。所以说,斛斯政真的救了一个国家。
李渊在这次叛乱中立场坚定,态度明确。他得知杨玄感造反的消息后,立刻派人日夜兼程向杨广“报料”,成为极少数几个最先向皇帝通报信息的官员之一。这让杨广很感动,觉得还是自家人贴心啊!杨广于是对表哥的印象分由“良”跳升到“优”。
斛斯政是死了,他一了百了了,可他家的许多亲戚的霉运却才刚刚开始。弘化郡留守元弘嗣就和斛斯政有姻亲关系。弘化郡留守可是有枪杆子支撑的实权人物,他要是起兵造反,麻烦可就大了。杨广于是命令李渊立刻带人赶赴弘化郡,逮捕元弘嗣,就地接任弘化郡留守一职,全面负责陇右防务。
弘化郡(今甘肃庆阳)是长安的西北面屏障,军事地理位置极端重要,潼关以西的十三个郡的军队全由弘化郡留守调动指挥,军权很大。作为该郡留守,召开全国军事会议时坐前两排没问题。从此李渊摇身一变,由一名文职军官直接进位到炙手可热的大军区司令。这一角色的转变直接决定了其今后的人生走向,自此,李渊出现在历史吧台前,开始了后半生波澜壮阔的生命旅程。
李渊的一生其实很像一根甘蔗,前半生是农夫山泉,只是“有点儿甜”。越到后面,越到根部分糖分就越多,味道越甜。
杨玄感:一个只凭感觉造反的人杨玄感这个人很特别,有必要给他专门辟出一个章节进行介绍,因为他是隋朝第一个站出来造反的大贵族。
杨玄感造反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和杨广有“杀父之仇”;二是担心杨广灭他九族。
之所以将“杀父之仇”打上引号是因为杨玄感的父亲杨素是病死的,并非杨广所杀,但杨玄感和他的家人都认为是杨广杀死的。平心而论,关于杨素的死,里面确实有些弯弯绕,皇帝杨广是撇不清关系的,但杨广只能算间接杀人,而且还只是间接暗示,杨家想抓把柄都抓不到。杨玄感将他的顶头上司看成凶手,完全是爱父心切的因素在作祟。他没有认真想过,皇帝真要铁了心诛杀功臣,不可能只杀一个,为了斩草除根,基本都是九族一锅端的。
杨素正儿八经是杨广事业的引路人,可以说没有杨素的力挺就没有杨广后来的幸福生活。杨素是隋文帝杨坚身边的一号红人,军权在握,战功卓著。身为王子的杨广那时候还主动觍着脸巴结杨素呢。据《隋书》载:“王卑躬以交素。及为太子,素之谋也。”仁寿四年(公元604年),当病中的隋文帝得知杨广调戏自己的爱妃宣华夫人时,气得要立即召回被废黜在外的前太子杨勇回宫接受皇位。在这个决定杨广生死存亡的时刻,杨素果断封锁消息,采取措施,使杨广顺利地由皇帝的儿子升级成皇帝。
然而,对薄情者来说,知恩投报也是有保质期的。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功劳太大、知道得太多的人便连“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也算不上了,从而只能令人人掩鼻嫌之了。既然又脏又臭,影响市容,杨广当然要开展创建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