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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站到历史吧台前 (1)

公元605年,杨广坐上龙椅还不到一年就同时烧起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修建洛阳城、开凿大运河和巡游江都城。而后,在他十四年的皇帝任期内,“三巡江都”(扬州)成了他一生旅游的“代表作”。他第一次在刚刚完工的运河上乘船游幸江都时,跟随他一起旅行的嫔妃宫女、王公贵族、文武官员竟然达到二十万人,光各类船只就有上万艘,前后绵延江面二百里,从第一艘船起锚出发到最后一艘离开港口竟用了整整五十天时间。如此庞大的旅行团在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

巡游队伍最大的亮点是杨广本人所乘的龙舟。据记载:“龙舟高四十五尺,阔五十尺,长二百尺。”隋时一尺约等于现在295厘米。按此换算,大约长59米、宽15米、高13米,龙船上下四层,上层是宫殿和朝堂,中间两层有120个房间,全部是金碧辉煌的精装修,下层则住着侍从警卫和水手。船上可开派对,可蹦迪,还可以轻歌曼舞卡拉OK,简直就是一超大的“泰坦尼克”号游轮。

更令人无法想象的是,杨广乘船巡游时还有一个怪癖,就是所有的船不准使用桨篙作为动力,而是全部由纤夫在岸上拉拖前进,并且规定每个纤夫都必须身穿锦袍。“华服纤夫”,估计这也是人类航运史上一大创举。为了显示气派,杨广还倡导实践“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思想理念,专门在吴越一带征集了五百名民间美少女,手执彩缆拉动自己乘坐的龙舟。“哥哥你坐船头,妹妹在岸上走。”杨广也太不爷们儿了,硬是颠覆了那首流行很广的《纤夫的爱》里的歌词。

同时,他还大搞“万里大造林”工程,在洛阳到江都一千多公里的运河大堤上种植垂柳,这种绿荫千里的壮观景象使得他龙颜大悦,于是下诏敕封垂柳姓杨。自此,他造出了一个汉语新词汇:杨柳。这大概是他一生游来游去的唯一正面成果。一巡江都时,仅拉船的纤夫就达八万多人。可惜,这样“壮观”的场面也没有人像俄国画家列宾那样,画出一幅《大运河上的纤夫》。

夸张点儿说,杨广毕生不在旅游就在策划、准备旅游的路上。他在位十四年,住在两京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足四年。一游河右,两巡塞北,三游江都,四至天池,再加上洛阳、长安间的频繁往返……他似乎患有旅游亢奋症,永远都不可能在一个地方稍作停留。只是最后在生命的终点——江都,心不甘情不愿地待了一年多,那还是因为当时全国各地都在造反,他已经无处可去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无论全国人民怎么唾弃杨广,江都人民都应该感谢杨广先生,就像拥有兵马俑的西安应该感谢秦始皇一样。正是因为杨广一而再、再而三地眷念光顾,才使江都成了天下才子、商人趋之若鹜的地方,成了当时最适合人类居住和最适合做生意的城市,一举奠定了江都此后数百年的大阜重镇地位。可以说,杨广是江都的“最佳城市品牌代言人”。然而,他近乎疯狂的游走,浪费了数不清的财富,牺牲了数不清的生命,在这种背景下,以杨广为船长的大隋“泰坦尼克”号触礁沉没也就不在意料之外而在情理之中了。

“耀”是指耀武扬威。了解隋朝历史的人都清楚,真正埋葬杨广政治生命,使帝国大厦轰然倒塌的是他莫名其妙的三征高丽(今朝鲜)。以清醒的眼光看,征伐高丽确实是毫无理由,莫名其妙。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的原因只有一个:为了炫耀武力,争回“面子”。这一点可以从他写给宫女的“情诗”里找到答案和证据:“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

确实,真的只是一次偶然,偶然到只是一次小小的“串门儿”。

大业三年(公元607年),杨广北巡到东突厥启民可汗的大帐时正好遇到了高丽国王高元派到突厥串门儿(从其后引起的历史事件看,这应该是史上成本最高的一次串门儿了)的使者,于是杨广摆出一副大朝天子的架子对使者说:“叫你们的国王明年亲自来朝觐见。”杨广以为他这句话一出,高元一定会唯命是从。可没想到的是,这个叫高元的国王和他的爸爸高汤(叫这名字的人不做厨子真亏了)一样,硬得只有骨头没有汤,根本不鸟他,别说亲身赴朝,连个使者都没派来。杨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气哼哼地说:“高丽弹丸之地竟敢藐视大隋。我要让你们看看,大隋是怎样地兵强马壮,实力雄厚!”于是,公元611年,他正式下诏征伐高丽。翌年,杨广调集的一百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涌向高丽。其实打仗根本不是杨广的真实目的,“炫耀”才是他的本意。他带着数十个向隋朝臣服的小国政要,免费供应他们车驾吃喝,让他们随军“观摩”,看看强悍的隋军是如何在高丽摧枯拉朽的,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不承想却一败涂地,三十五万人渡过鸭绿江,而活着回来的却不到三千人。炫耀不成反蒙羞,这让只要“面子”,不顾“里子”的杨广如何能消停?

半年后,他再征高丽,这一次眼看着辽东城就要攻破却突然后院儿起火,礼部尚书杨玄感起兵造反,围攻东都。为了快速回救洛阳,杨广不得不下令立刻撤军,将大批军器物资白白丢弃在了战场上。一年后,他又固执地组织了第三次征伐。

三征高丽是完完全全的一场闹剧加悲剧,损失了精锐军队,浪费了大量物资,摧毁了人民信心,彻底动摇了隋朝的统治根基,无异于自拆国家篱笆。当时高丽的全国人口还没有隋朝的一个大郡多,根本没有必要与其较真儿。但是,面对一个歇斯底里的君王,没有人拿他有什么办法。早就有人说过: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此时的杨广确实疯了。他除了“耀武”,还喜欢“耀富”。最经典的行为就是对国外“招商引资”。

公元609年,在吏部侍郎裴矩的忽悠下,好大喜功的杨广心血来潮,在边境设立了一个“西域开发区”,专门吸引附近国家的商人来此贸易。乍一听还以为杨皇帝很懂国际贸易呢,其实不然。他所规定的“贸易往来”只有“往”,没有“来”,只有逆差,没有顺差,纯粹是赔本买卖。为了营造繁荣昌盛的市场景象,大隋国办公厅专门下发文件,规定凡来开发区投资做生意的外国友人经过隋朝郡县时,各地必须殷勤招待,无偿供给吃喝,不准收费,而且离开时还给予赏赐。此文一发,西域各国万人空巷,许多游手好闲的无赖、二混子都纷纷争着来隋“做生意”。一时间,开发区从早到晚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各国人民都夸大隋皇帝英明,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以前我们顿顿吃不饱,天天饿得头昏眼花,四肢发麻。自从来开发区做生意后,头不昏了,眼不花了,腰不酸了,腿也不抽筋了,走路也有力气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要面子的杨广一看,心说:“嗨,还真对得起咱这张脸!”他一高兴,又将这一优惠政策深入推广到中原的洛阳城。

为了吸引西域商人来洛阳“做生意”,隋炀帝又下令要求洛阳以高标准装点市容市貌,争创全隋国家级文明城市。所有店铺都统一装潢,路上张灯结彩,连卖菜的地方都铺上用昂贵的龙须草编成的席子,街道两边的树木全部披扎上彩色绸缎,西域商人从饭店、酒楼门前经过时,服务员主动邀请他们进去吃饭喝酒,吃完了不用付账,连字都不用签。老板经理个个都拍着胸脯对满脸疑惑的友邦人士说:“我们国家很富裕,吃饭不要钱。”

大业六年(公元610年)正月,为了炫耀自己的“大款”派头,杨广又将诸番酋帅及各国商人召到洛阳,开始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免费“请蹭”活动。关于这次空前绝后的文体“庙会”和美食品尝活动,史书均有详细记载:“于端门街盛陈百戏,戏场周围五千步,执丝竹者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自昏达旦,灯火光烛天地;终月而罢,所费巨万。”那时候的洛阳城,天天都是“土豆烧牛肉”,似乎提前进入共产主义了。如此打肿脸充胖子的荒唐行为令人欲哭无泪。唯一能给后人少许安慰的是杨皇帝这么一耀,耀出了一个“元宵节”。正月十五闹元宵就是打那时开始的,也算歪打正着吧。

兴盛的王朝是相似的,而衰败的王朝却各有各的衰招儿。但所有衰败的王朝有一点似乎出奇地相同,那就是众人皆醒君独醉。

“饮”是指饮酒。其实应该说“酗酒”更合适。杨广在登基之前是不怎么喝酒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好酒,就像他登基之前故意表现出不近女色一样。按照他前后判若两人的悬殊表现,应该是好之愈切,藏之愈深。成为无人制衡的皇帝以后,他的酒色欲望都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他狂热地爱上了饮酒,成了地地道道的喝酒“瘾君子”,每餐必饮,每饮必醉。杨广嗜酒时,全国各地起义已成燎原之势。他心里明白,但又不愿面对现实,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成了此时隋朝元首的座右铭。其时的皇宫差不多成了一个酒吧,杨广就是孜孜不倦的品酒师。他下诏命各地官员进献本地名酒,自己一一品尝,详细记录,评出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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