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冰箱门,拿以为是最后的一盒面,居然发现了一张饼。是同时买的草帽饼。这种简单的薄饼,非常喜欢吃,是因其韧性十足,耐嚼。
善吃面食的人都知道,劲道口感的面食,才是好面,是揉到位的面。
比如家乐福和沃尔玛任意制作的面包,都很结实劲道。当然,面包师也许都是中国人,但技术,比如就是在和面、揉面时,那么一点点技巧,就使得面包的口感大为不同。
至于中国特色的面食,也是吃面为主地区任何面点铺子,任何普通北方籍白案师傅,都会将面食做得口感甚佳,原因还是在于和面、揉面的技术。
手擀面和其他机器面的口感,也是在劲道与否有质地差别。老年人牙齿不好不在乎,南方人不懂,可是对于比如说从小吃惯面食的我,以及所有面食为主的地区来说,这种差别和滋味的咸淡一样,非常重要,直接影响食欲。
好馒头,也就是所谓高庄馒头,都是一层层可以剥开、撕开的;好饼都是韧如宣纸,需要牙齿用一点力才可以咬断的。死面饼比发面饼好吃,这是我的口味。
我经常会将自己买的食物忘记,最后在以为没有吃的情形下,从某个角落发现,而大喜——省得再出去跑一趟了。
但我买过和欣赏过的书和碟,绝不会忘记,多少年也不会。也许会忘记作者名字,作品名字,但内容只要浏览过一次,数十年后还能记得起我是否读过听过。
我很早就有试验文坛流传,金圣叹临终前从容赴死遗言,将花生米和豆腐干同嚼,有火腿味之想法。
今天试验,大失所望。不知是否原料不对,不是明代城南的豆腐干和花生米。
也许我的花生米太优秀,精挑细选红皮大花生;豆腐干也很优秀,清美的千层香干,分别吃来滋味甚美,爱不住口。然放在一起同嚼数次,反而滋味顿失。没有火腿味,连豆腐干和花生米的本味也消失。
中国文人自古以来都馋,好吃懒做者居多;身体力行如苏轼、袁枚等,较为罕见。馋,代表着健康的身体,拥有强烈的精神至上的物质需求。食不果腹的贫民或脑满肠肥的富贾,前者能吃饱就很幸福,后者则因为饮食丰美超量,俱缺乏文人对于食物,尤其是平常食物不平常处的细腻特殊的审美感受。
如苏轼身陷囹圄刚被释放,流放偏僻地区,仍馋性不改,遍尝当地美食,或亲自运作;如金圣叹将被三山街砍头,临终唯一留给人间的话,是食物搭配呈现特别味道。
我对金圣叹并无特别好感,对于明清文化名人激烈的那类,几乎都无好感,性格使然罢了。金圣叹的遭遇固然令人叹惋,但从平民和女性的角度来看,明清那帮整天泡在妓院里,忧国忧民、针砭时弊的文人,我不仅不能生发好感,甚至极为抵触。
文人无行,自古有此传闻,正派的学者、老师也在现实中,或者在著述里,提醒过年轻时的我。中年之后,我亦亲身经历,耳闻目睹过。
己不正,焉能正人。修身尚未做好,谈何治平。缺乏自律道德意识,却指摘社会的缺陷,是不能令人信服和尊敬的。
如我,选择做性情中人,诗溪散人,则数十年来文中牢骚、抨击、指摘、针砭的比例就很少。也不是刻意,性格使然。有事说事,没事不找事。
浑身长刺的刺猬,其实很弱小,故而每时每刻都锋芒毕露。
20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