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栀子花项链
是邢韵。
邢拓打开门便看到邢韵拖着一只巨大的旅行箱狼狈凄惨地站在门边,她身上的衣服几乎湿透了,那头自然卷曲的长发发此刻正滴着水,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全花了,一块红一块白地粘在脸上。
“哥!”
邢拓皱眉看她:“你怎麽回事?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唉,别提了,真是倒霉到家了,我刚下飞机,还没走出机场……”邢韵用力地把那只沉重的旅行箱搬走进屋,一边诉苦,在看到邢拓身后的人时,便呆住了:“啊……你……”
“好久不见。”千栀勾了勾唇角,勉强勾出一抹微笑。
邢韵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道:“千栀?是你吗……?”
千栀点点头,脸上还是那抹淡淡的,轻柔若无的微笑。
千栀看着邢韵,虽然她此刻的一脸狼狈的样子,但她还是一样的美丽动人,时光似乎没有在她的脸上停留过,跟十年前不同的是,她眉宇间多了一抹成熟的妩媚。十年前,因为邢拓,邢家已经全家移民去了美国定居。而此时的邢韵,已经是一个红透半边天的国际模特儿,即使像千栀这样不关心时事,新闻以及娱乐的人,也对她的事略有所闻,常常会不经意地在杂志上以及电视上看到她。
邢韵已经从惊愕中平静下来,她望着千栀:“你,好吗?”
千栀微微怔了下,随即恢复平静的面容,良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她淡淡的声音轻轻地飘进耳膜,邢韵胸口一紧,泪水突然盈满眼眶:“对不起……我……”
“很晚了,我得走了。”千栀不着痕迹地打断她的话。
邢韵似乎突然惊醒过来,望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邢拓,然后绽开灿烂的笑容,道:“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这个样子……”她扯了扯身上湿透的衣服:“我们改天再聚一聚。”
千栀点点头,转身向大门玄关走去。
邢拓伸手握着她的手臂,千栀停下,低头看着手臂上那只缠着绷带的手,目光缓缓向上移,然后露出一抹笑容:“你好好休息。”
邢拓怔了下,为着她突然露出的笑容而微微发愣。
“单澄!”下课的时候千栀便叫住他。
单澄懒懒地回头看她一眼,道:“干嘛?”
“呃。昨天晚上……对不起。”
单澄道:“我忘记了。”
“那……”
“如果没事的话我要走了。”单澄打断她的话。
“哦,好。”
千栀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夏千栀抱着书本,踩着满地的干枯的落叶,站在高大的法国梧桐下迎着微微刺眼的阳光抬头,透过光光的枝桠,天空湛蓝如洗。“千栀!”
千栀回头,邢韵摘下戴着的墨镜,在灿烂的阳光下,素面朝天依然明艳照人。
在学校附近一家僻静的咖啡厅里,她们面对面地坐着,千栀看着邢韵拿一个小勺缓缓地搞动着杯里的咖啡,空气中静静地流淌着咖啡浓郁的香气。千栀笑道:“我记得你以前并不喜欢喝咖啡。”
邢韵放下勺子,优雅地轻叕了口咖啡,苦涩的味道让她微微地眯起眼睛:“是啊,现在也并不喜欢,太苦了,即使是加了糖,我仍是觉得苦,但是生活中总是会遇到很多不顺心的事,不管怎样苦也得去面对。”
千栀抬眼望向窗外,淡淡地道:“是的。”
“千栀……”邢韵伸手握着她放在桌面上的手:“那个时候,我并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但那时的情况……”
千栀朝她笑了一笑:“我知道,我都明白。”
邢韵也想笑,但不知为何却笑不出来:“这些年来,你们过得怎么样?”
千栀道:“挺好,很平静。”
邢韵小心翼翼地道:“那么……你跟我哥……”
千栀平静地道:“都过去了。”
邢韵的眼眶一下子便红了,有点哽咽地道:“这些年来,虽然他表面上很平静,但是我知道他也过得并快乐,一个没有了记忆的人,就像一个初生婴儿那样,他需要很大的毅力才能重新去适应这个对他完全陌生的世界,有好长的时间,我都没见他笑过。可是昨天晚上,我看到了他望着你的眼神……我真希望他能幸福,我想,如果……如果你们可以在一起……”
“邢韵……”千栀打断她的话:“经过那么多年还能见到他,我已经觉得很开心。我一直以为……这一生都不能再见他了……我也希望他能幸福……但是……”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变得哽咽:“但是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哪怕我再爱他,我没办法,也没可能重新跟他在一起,因为……因为……”
“千栀……”邢韵从手袋里翻出一条项链:“这是我哥昏迷的时候一直握着的项链,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他的手指,从他的手心拿出来,看到这颗栀子花吊坠和他耳朵上的耳钉,我便知道这条项链一定是你的,我一直把它留在身边,我想,如果有朝一日我们能够再见面,我就把它还给你……我不知道当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跟我哥的事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
千栀颤抖地接过那条项链,那朵晶莹剔透的栀子花在她的手心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为什么是钻石?
因为钻石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它代表永恒!
邢拓……
她的手指慢慢地握成拳,握紧手心那朵似乎永远不会凋零的栀子花。
这天放学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邢拓斜靠在车身上,低头含着一支烟,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看到她出来,便把烟熄灭,顺手扔进了路旁的垃圾箱,迎上去。千栀不理他,直直向公车站牌走去,他跟上去,千栀回头对他道:“你别跟着我。”
邢拓道:“我送你回家。”
千栀淡漠地道:“不用了,我喜欢坐公车。”
“那我陪你坐。”
“什么?你要坐公车?”千栀以为自己听错了。
邢拓点头道:“嗯。”
“不行。”千栀道:“你不会习惯的,你快走吧,我要上车了。”
邢拓望着她,道:“因为你喜欢,所以我要学着去习惯。”
千栀愣了下,然后回过神来推他,道:“不行,你快走。”
刚好一辆车驶过来,她上了去,在售票箱那里投下硬币,转身才发现邢拓居然也跟着上来了。“你……”千栀望着他说不出话来,然后往车里走,打算不理他,他却跟在她身后。
“哎,这位先生,你还没付车钱呢……”司机赶忙叫住他。
邢拓转身掏出钱包,里面全是百元的大钞,他抽出一张,正准备往售票箱扔去,司机却叫住他:“哎,你别放下去,我可没零钱找给你啊!”
这时,千栀便走过来推他,小声道:“你下车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邢拓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对司机道:“我没有零钱,能不能刷卡?”说着便抽出一张金卡。
司机望着他手中的卡片,仿佛觉得他的话是天方夜谭,这时,全车的人都盯着他看,司机打量着他,道:“这位先生,你不坐就下车吧,别为难我了。”“我要坐!”邢拓冷冷地瞪他一眼,语气里蕴含着即将爆发的怒气。
司机吓得立刻噤声,大气不敢出一口。
千栀赶忙把他拉下公车,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身便走。
夏千栀快步地在穿梭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他的腿长,轻易便可以追上她,但他却跟在离她两三步的距离。她没有回头,但她知道邢拓一直紧跟在她身后,她故意在人群中绕来绕去,一个不小心,便被一个人撞了一下肩膀,她也没怎麽在意,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里的钱包,却发觉空空如也,她立刻惊慌失措地转身,没跑两步,便重重撞上跟在身后的邢拓,邢拓伸手扶住她的身子,道:“怎么了?”
千栀没有看他,眼睛越过他的肩膀在人群里搜索着,看到那个撞她肩膀的男子居然还在人群里慢悠悠地走着,她想也没想便推开邢拓向前跑去,邢拓扯住她的手臂,望着一脸焦急的她,皱眉道:“怎么回事?”
千栀指着那个越行越远的男子,急急地道:“他,我的钱包……”
邢拓顺着她的眼光望去,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道:“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跑。”说完便立刻放开她追上那男子,越来越近的时候,那男子似乎感觉到什么,突然转身,看到来势汹汹的邢拓与他身后夏千栀,拨腿便跑,邢拓在后面穷追不舍,横穿街面,而千栀也一直跟在身后,那人却突然窜进一条僻静的小巷,邢拓追了进去,千栀气喘喘地跟在身后,看着越来越窄的小巷,她开始觉得害怕。
“邢拓……”她想叫住前面的邢拓,可是他却追着那小偷拐进了另外一条小巷。
千栀扶着一根电灯柱不断地喘着气,心跳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着,她的喉咙又干又紧,突然,拐角处一阵打斗声传来,不一会儿,三四个人影便从另一条小巷窜出来,在她身边飞跑而过,千栀认得其中一个便是那个小偷。一股恐惧感立刻虏获着她,她放开扶着的扶着的电灯柱向前跑去:“邢拓……”
在另一条小巷里,邢拓正弯下身去拾起地上的钱包,一条项链悄然滑出,一朵璀璨的栀子花在明亮的阳光下折射出万丈光芒……
千栀想也没想,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邢拓……你没事吧?”
邢拓望着她,拿起手中的项链道:“我帮你戴上。”
泪水突然盈满眼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好。”
栀子花代表“永恒的爱与约定”,他说的,她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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