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最后一天,朋友邀我去听瑞典斯德哥尔摩交响乐团新年音乐会,刚得知这个消息,我一阵雀跃:这应该是到过宁波的最好的乐团之一,也将是我听过的最好的乐团。果然,著名的斯德哥尔摩交响乐团带给了1400多名甬城听众一场精彩高档的音乐盛宴,那热烈欢快的乐曲驱散了西风、冰凌、积雪的严寒。
斯德哥尔摩交响乐团此次是首次访华,他们在宁波演出后,还将在上海音乐厅、北京人民大会堂演出。这支乐团成立于1980年,是一支独立的、没有专门机构限制的管弦乐团,乐团成员都是从斯德哥尔摩皇家爱乐乐团、瑞典广播交响乐团、皇家歌剧院等四个顶尖乐团挑选出来的优秀演奏家,这样乐团就始终保持较高的艺术水准,成为瑞典的文化品牌。这支著名乐团是什么样的艺术风格呢?进大剧院之前我一无所知,因为我平时听惯了德奥、美俄乐团的唱片,极少听北欧国家乐团的唱片(市面上也很少有他们的唱片),更不用说听到现场演出了,但对来自高纬度的北欧国家乐团那种干净、淳厚的音色还是有所预料和期待。虽然心理上有这种准备,但当曲目逐一演绎,听觉逐渐适应,乐曲进入内心以后,我还是从心底里赞叹:不愧为一支优秀的北欧乐团!
上半场的曲目以北欧国家为主,这些曲子我都是第一次听到。开场曲瑞典作曲家阿尔芬的《节日盛宴》过后,女高音苏珊娜·安德森演唱的佩特森-贝尔格《四首歌曲》每首不过三四分钟,优雅精致、纯净抒情,第二首尤其动听,像是在倾诉,自白,又像是在祈求,令人过耳不忘,虽然不知道她唱的是什么。她演唱的西贝柳斯的《三首歌曲》每首都有强烈的戏剧效果,情绪跌宕起伏,爱憎分明,一如西贝柳斯那些著名的交响诗的风格。女高音苏珊娜2003年7月以一等荣誉毕业于伦敦的一所音乐及戏剧学院,并在多项大奖赛中获得了令人羡慕的歌唱奖。她演唱的中国歌曲《我爱你中国》,甫一启齿,全场就掌声雷动,期间掌声数次响起。《我爱你中国》表现得松弛、大气,她不因情感表达的需要而故意夸张,这也许与语言隔阂有关,这样反而使这首歌曲呈现另一种别致的韵味。下半场她演唱了小约翰·施特劳斯、伯恩斯坦等作曲家的歌剧选曲和《春之声圆舞曲》,显示了花腔女高音的功力和她的戏剧表演水平。
上半场最优秀的曲目是来自瑞典本土的作曲家拉森的《田园组曲》。《田园组曲》由四首曲子组成,第一首序曲开始是弦乐器轻柔低回的吟唱,像是从夏日午后小憩后苏醒过来,带点慵懒、迷胧,接着各乐器逐渐加入、发展至结尾;第二首浪漫曲最优美,是纯粹的弦乐,小提琴缓慢地从高音区起首,大提琴加入以后,曲子呈现醇厚、真挚的情感,逐渐加速至狂欢,最后又沉寂,回到起点,这首曲子表现的是瑞典的田园风光;第三首谐谑曲是农家乐的场景,欢闹热烈又不放肆,喜气洋洋又不得意忘形,大概这就是北欧国家的民族个性;第四首是莎士比亚《冬天的故事》广播剧配乐的前奏曲。
斯德哥尔摩交响乐团表现最出色的是管乐器和打击乐器。我比较钟爱长、短笛,每当短笛出现一、二句乐句,总活泼地高高跳跃在整个乐团之上,像精灵一样;长笛的悠扬舒缓又令人精神一振。长号的嘹亮辽阔高远真正使人领略到铜管乐器的威风。两位打击乐手都是长者,其中一位满头白发,他们出手时的力度、速度、时间差都掌握地极其恰当。某种程度上说,打击乐是乐团的灵魂,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启用长者担任打击乐手是最恰当不过了。
看一支乐团的表现,重点要看她为歌手伴奏时的表现。斯德哥尔摩交响乐团这方面无可挑剔,当她为女高音伴奏时,总是臣服在女高音的裙下,为她陪衬、为她烘托,绝不喧宾夺主,女高音美妙的歌声总飘荡在乐海之上,引领着整个乐团起伏跌宕。乐团整体的高水平在演绎中国乐曲《北京喜讯到边寨》时表现得淋漓尽致,《北京喜讯到边寨》音响色彩丰富,欢快热烈,是一首在音乐会上频频出现的中国名曲,我不得不承认,斯德哥尔摩交响乐团的演绎是我听过的最好的。指挥棒所指,各乐器交替呈现,纹丝不乱,乐师之间的高水平合作与默契配合,使这首乐曲织体细密而不紧迫,线条饱满而不紊乱,产生了令人惊喜、叹为观止的艺术效果。指挥马斯特罗·阿尔伯特·海德-格里多,1969年生于西班牙巴塞罗那,2001年~2003年间出任斯德哥尔摩皇家歌剧院的音乐总监,随后成为首席指挥家。海德-格里多是瑞典皇家歌剧院历史上最年轻的音乐总监,他个人比较偏爱古典浪漫主义时期与后浪漫主义时期,以及印象主义与表现主义的曲目。
下半场的曲目以欢快热烈的风格见长,包括小约翰·施特劳斯的几首波尔卡、圆舞曲,其中阿尔芬的《恰尔达什舞曲》是纯弦乐,节奏快速,带点炫技的意味。此时,我已经体会出瑞典斯德哥尔摩交响乐团的风格,她有别于德国乐团的严谨,美国乐团的活泼。这支大编制乐团的弦乐不像奥地利乐团那样湿润、活泼跳跃有弹性,而是密匝匝的厚实、淳厚,用甜美、优美来形容都不恰当,我想了好久,似乎用“灿烂”一词稍差强人意。灿烂是植物在阳光下的一种状态,是对太阳的感恩和礼赞,是生命原生态的朴素和直率,这支乐团的弦乐部分就是这样的风格。她的木管乐部分相对温和一些,显得彬彬有礼。她的铜管乐干燥昂扬,收放有节制,不像美国乐团那样略微有点铺张尽情。她的打击乐部分很对我的品味,不发泄,不故意耸人听闻、追求爆棚效果,起落强弱拿捏得恰如其分。
这样一支著名的乐团演奏新年音乐会这些短小的曲子似乎只是雕虫小技,我期待听到她演出大部头、有深度、风格多变的协奏曲、交响曲,但愿能如愿。